“那怎么行？”罗歆悄然皱眉。
“如何不行？客官您有所不知，小的自幼最有看面相的本事，今日偶然瞧见客官，故知客官乃是蔽店吉人。”
小胖掌柜拍拍胸脯，略有些肥肉的脸上颤了颤，反应极为迅速地道：“如此客官，小的自是。万万不能收您的钱两。”
“还有模有样的？”罗歆眉眼一弯，显出笑意。望着这颇有几分巧舌如簧模样的小胖掌柜儿，她不由地感到有趣，心情一片大好。
“嘿嘿，客官的银两，就收着吧。”
“那不行，平白吃人东西不付钱，那是霸王餐。”
“这哪能是霸王餐，这是小的请二位客官吃的呐。”小胖掌柜郑重其事地道。
“总之不行。”罗歆熟稔地转了转纸扇，反手将银两一递，“这钱两，你收着。”
“这、这……”
“小的，小的哪能收啊……”小胖掌柜搓着手结结巴巴，眼看着满脸涨成猪血红，似甚是为难。
“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罗歆用纸扇点了点小胖掌柜的胸口，笑意盈盈，仿佛一眼洞穿了其心思。
小胖掌柜舔着唇，依旧很是迟疑。
收吧，不妥；
不收吧，似乎更不妥。
恰在这时，李清忽然从罗歆的手中摸过那小小一锭银两，放在手里掂了掂，“掌柜的。”
“诶诶。”小胖掌柜急忙回过神，旋即咬咬牙，索性说出心中所想：“客官，客官这银两您就收着吧，小的知道两位客官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小的凭白两碗小饺子，哪能收这么多银子？客官，这银子，小的即便是收了，心里也不踏实呐。”
“我知道。”李清神色无波，只是点点头。
“客官的意思是？”小胖掌柜眼神一喜。
“所以这就当我多买你几碗饺子。”李清突然笑笑，“你家铺子里的饺子很不错……酒，也很不错。我以后会再来的，到时候，也就不付钱了。”
“这……”
小胖掌柜舔舔嘴唇，满面担忧，“大人就不用糊弄小的了，小的这家铺子里的酒再好，难道还能比城里吟雀楼的酒水好了去？大人以后又怎么舍得跑大老远，来吃碗饺子？”
“我没去过吟雀楼。”李清道，“不过我说你家铺子里的酒好，那就是好。我说再会来吃，那就再会来吃。这银子，你好好收着，同时你记住，往后，我重来时，不会再付。”
留下一语，也不等小胖掌柜回答，也不管对方同意或是不同意，李清赫然一掷银子，强硬地塞入其怀中。旋即领在前头，一副全无异样的神情，淡然率先迈出饺子铺，如同疲惫一日，随意寻了一个馆子吃完饭欲要归家的少年。
或者说，他本就是少年。
罗歆微微一笑，随之趟入那片如梦如幻的光幕中，轻快如翩翩起舞的蝶萤，青裙微旋。
几乎眨眼，饺子铺彻底宁静。
一碗碗饺子上滚滚冒出的热气，好似一点点汇聚于一起，升腾向上，化成猫化成犬，栩栩如生。
小胖掌柜怔怔地从怀里摸出那块还带着余温的小银子，手指微颤。他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望向铺子外时，眼前却已无那少年少女的踪迹。
来得不显山露水，去时更为悄无声息。
“小的记住了。”他喃喃。
……
积攒的云雾被风刮散，碧空晴朗。
武舜城中的白日，永远都是那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流络绎不绝，好似长长久久也走不尽似的。只是在这日挂正当空、光阳最为灼热的时候，对立而行的人流忽然拥有了同一个目标，像是被食物吸引了的蚂蚁，渐渐围聚。
锦袍书生，落魄百姓，尽皆有之。
大街的人头愈加攒动，墨黑成线数不清多少。时间流逝之下，恰成一圈，圈内人隔出许大一片空地，均都神情带讶，时而侧首低声询问；圈外人一个个都极为好奇，耐不住性子，按着脑袋就往里头挤。
“这是怎么了？”有能隐隐约约看见到里头空地的人心生不解，随口问道。
“似乎是……似乎是罗宣大将军之子纵马行街，一不小心撞到了个什么人，这下生出矛盾。”有好心亦好事的人挑眉回应，嘴角稍勾，看着热闹甚觉有趣。
“罗宣大将军之子？莫非是那罗斐豺？”
“那不然？罗宣大将军可就这一个儿子。”
“啧啧啧，怎么又是他？这月余来，我听他的名字都听得耳朵里都快生出茧了，也亏得罗大将军还能纵容他。若是换做我的儿子，我早就几鞭子抽死这混小子了。”
“罗大将军愿意纵容，你管得着么？”
“是，我管不着。只是怕这罗斐豺的名字传到舜国人的耳朵里，让人看清了我承国。届时，丢的可不仅仅是他罗斐豺的面子。”
“嘘！这种话你也敢说……”
青裙的少女身姿轻盈地钻入人群，像是鱼塘里最为不同的那条鱼，无旁人胆敢阻拦。纵使有好其模样之人，一见其神态衣着，也深知此人不可贸然招惹，遂均下意识地为其挤开了一条路。
李清乐得清闲，双手抱拳默默地走，神情依旧，好似少女的侍卫。其背上的长枪足足穿过人群的高度，泛出寒芒，更让他人不敢靠前丝毫，只怕惹祸上身。
“你听到了么？”罗歆扭头问。
“嗯，罗斐豺。”
“罗宣的儿子，我还没听罗宣提过。趁着这个机会，上前去看看，嘿嘿，看看罗宣的儿子何许风范。”罗歆拱了一下鼻子，笑笑，倒听不出是不是有含有讥讽的意味。
李清若有所思，“街中纵马，好像是武舜城禁律？”
“是啊。”
“那这罗斐豺倒是目无法纪。”
“武舜城的大将军是他爹爹，自是嚣张得很。”罗歆目露鄙夷地道，“都城里这样的大少爷儿，可是多的是。”
李清默然点头，终于涌出人群。
身入暖阳，一眼落去圈内空地，无声无息间，他的神色蓦地一凝，眼神更是骤然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