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幕,刘兴彻底愣了。
甚至连与少女密切相处过数月的李清,此刻也以双臂抱于胸前的姿势一僵。他目中带着讶异和惊疑,悄然望向少女。不想罗歆同一时间也好巧不巧微微投来眼神,竟是……裹有一丝,笑意?
短瞬,
李清松了一口气。
看其成竹在胸的模样,李清宽心。
虽然他仍然不知道对方在玩什么花样,虽然他上一刻还在为此事而担忧,可是当其目光与对方微微交换之时,看清少女的神色时,心下自然而然生出平静。从北城到远山镇再到此处的武舜城,一旦罗歆露出这副神色,无疑代表此事即成。
哪怕不成,也仅有一线之隔。
所以还不需要他李清来做无谓的担忧。
处于一片震惊中的刘兴,却并没有注意到方才少年少女这一小小的互动,瞳子里是一片清晰可见的茫然。他牙齿支支吾吾打颤了好一会,也依然无法吐出一句整齐的话语。
罗歆微微督了一眼,而后闪电般动身。
斗篷由风起,风意渐凉。
宽阔纵横的大道相比少女,身子格外纤细;其间落脚何其多,可是却不容有一处来供刘兴来闪躲。仅仅是脑海一转的时间,那披着斗篷的女子就已经临于身侧,有独属于女子身上的淡雅香气漂浮鼻尖浓郁,旋转残留不散。
只是刘兴已无念享受。
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
原来这女子的武功根本不弱于黑匣人!
呼吸凝住,刘兴的眼里是恐惧和无助。他不得不恼怨师父,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来派遣他出门进城;他又不得不恼怨众师弟昨夜里为什么不劝阻自己,竟然让自己碰上了这一男一女两尊大佛。
此二人,武功之强简直匪夷所思!
罗歆面容则自始至终都掩盖在斗篷之下,阴影笼罩仿佛云雨。她缓缓站定,眼神无波,嘴唇却是蠕动,有音节从齿间一点一点流出,如同耳语。
声音轻微短暂。
然而几乎是听得那句话的瞬间。
刘兴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般踉跄后撤几步。他呼吸气喘,目中骇然至深难以言喻,好似有神鬼恶魔于眼底浮现,施以恐惧。一幕来得突然,李清眼神一凝,却不能从其一对眼里看到什么旁的东西。他并未听见罗歆说了些什么。
“刘师兄可明白了?”
三人中唯剩下披着斗篷的少女最为颤抖。她浅浅一笑,也不等对方回答,脚步轻盈地就转身即走,同时微微抬眉,恰与李清眼神碰撞,对视一眼。
李清眼里是疑惑;
罗歆的眼里却是狡黠。
属于秘密的狡黠。
哪怕深知罗歆的性格,李清也依旧暗暗叹息,苦恼其机灵。不过他不是那种会被好奇心所驱使的人,心知此刻询问很是不妥,故暂且将此放下,紧盯不知有何变故发生,而惊慌无比的黄衣武人。
风带起刘兴的衣角,有声猎猎。
斗篷亦然作响,直到罗歆站定在李清的一旁。只是李清是回首望着刘兴,罗歆则是面向相反,目光遥遥地直指远处城门。她不再担心。
约莫三息。
刘兴重重地按住胸口,沉吐出一口浊气。他的一眼竟是直接掠过其曾无比害怕的黑匣人,紧紧地盯着那斗篷,盯着那斗篷的主人。对于此刻的他而言,那女子,才是真正的可怖!
时间推移,又是三息。
他紧紧盯了斗篷三息,盯了女子背影三息。
“好,我答应你!”刘兴蓦然扭头,决绝道:“我带你们出城!但你们也绝不能食言,若是你们言而有失,过河拆桥般杀了我,那么我做鬼也要你们永世难安!”
“可以。”李清毫无波澜地点头。
对方这一举动,他似有所预料。
事实上,早在上一刻罗歆返身之时,他便已经知道,罗歆的计策又一次成功了。哪怕连他都不知道这计策其中的具体。
“跟我来!”
刘兴也不耽搁时间,昂首从二人的一边掠过。
李清与罗歆互自对视一眼,皆目泛喜色,旋即缓缓跟了上去。既然需要刘兴来想办法带他们二人出城,那让黄衣走在前头,也是自然。
常年习武的武者脚步不慢;
只是身处炼气的二人更不费力。
短瞬间,大道后移,风景变化。云上艳阳如火,橘黄色的光暖洋洋;云下则是人烟愈渐稀少的道路,两侧客栈无不声音寂寥。独独城门,独独三人的身前,赫然有将近五十号披着银甲赤甲的兵卒按枪站定。声音虽仍寂,威压却是已成,似将整片天空都拉低了几寸,让寻常人望之难以呼吸。
城门处虽大,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还是会显得狭隘,用水泄不通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其五十余名兵卒,无不眼神肃然,观察着周遭状况。
平日里懈怠无所谓。
此番上头严令,他们若是还敢再偷懒……
那是找死。
眼看着诸多兵卒,哪怕是见惯了不少人多场面的刘兴也是眼神一缩,油然放缓脚步。他喉咙耸动,好不容易才大起胆子,挪向城门处。
一旁的少年少女亦然微微凝神。
好在他们猜测到罗宣定会派重兵把守于此,倒也不算太过惊讶。尤其是李清,眉眼始终平静无波。只是下一个瞬间,他神色忽变,竟是从众多兵卒中感受出两道属于炼气的气息。
均为炼气三层。
未发一言一语,李清已然绷紧神经。同为炼气三层的罗歆自同样有所察觉,一时间轻抖右肩,按住藏在斗篷之下的古剑幽翠。
三人渐渐走近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有人来至,城门处远远地传来一道声音:“严禁出城!闲杂人等不要在此逗留!”只是这一声全无作用,三人各行各路,除却刘兴又咽下一口口水之外,另外二人气息格外平稳。
行出数步,城门的轮廓彻底清晰。
“严禁出城!”那兵卒似乎是以为来人未曾听见,又抬高声音喊了一句。
三人再行。
直到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个兵卒的面貌。
这时,兵卒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凝下声来。而后当即有一赤甲兵卒缓缓迎来,脚步沉重如每一下都陷入泥潭,不见动静。
李清眼神微闪。
这是两名炼气士之间的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