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掌柜笑开了花,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招呼小二尽快把几间上房收拾出来。
门口,花思璃和傅桢两人沉默相对,也无相交的意思,沈家姐妹和王怜儿相看两厌,柳菁儿站在傅桢身后也不敢说话,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下来。
洛鸢跨进门槛,见到陆琪菲和林樱,背后紧绷的弦松弛下来。她挥挥手,轻快地跑到陆琪菲身边,有些讨好地笑笑:“我回来了。”
陆琪菲瞪了她一眼,随后爽朗一笑迎了上去,林樱也敛裙上前见礼。几人互相打着招呼,倒也缓和了尴尬,最后沈家姐妹大手一挥,请大家去醉仙楼喝酒去。
傅桢和花思璃双俊合璧,自是引来无数围观,几位年轻女子也各自风流,一路走来又有几位世家公子加入,其中李崖更是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见缝插针般的跟几位姑娘搭话。
到了醉仙楼,花思璃包下两个临江的包间,大家三三两两的坐下,吹着河风,喝酒谈天。几杯酒下肚,比起在蓬莱阁时的矜持,在酒楼中众人都放开了许多,都是年轻人,很快便打成了一片。
洛鸢倚着窗,拿根筷子敲着酒杯和着歌:“酒杯浓,一葫芦春色醉疏翁,一葫芦酒压花梢重。随我奚童,葫芦干尽不穷。谁人共?一带青山送。乘风列子,列子乘风。”
歌罢,洛鸢拿手支颐着下巴,河风吹淡了酒气,河上游船画舫传来咿咿呀呀的曲声,隔着水能听到悠远的热闹。
几个年轻人也放下了芥蒂,李崖不知何时凑到了林樱跟前讲笑话,一旁被禁止喝酒的林樾气鼓鼓的盯着他,沈妍拉着陆琪菲的手非要比试箭法,沈婉笑盈盈地坐在中间劝架,傅桢被几人围着灌酒,柳菁儿冲在前面替他挡了好几杯,可惜她没有注意到傅桢偷偷地将酒都倒在了窗外……
洛鸢抿了一口酒,入喉甘冽醇厚,不禁微微眯起眼睛,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你刚刚唱的歌不错。”花思璃走到她身侧,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侧的烛火,他的目光投向浮屠河或是更远的地方,河风吹动他的衣襟,似乎要乘风而去。
洛鸢点头称谢,犹豫了一会儿,问出了她心底的疑问:“我们……以前曾经见过?”
闻言,花思璃偏过头盯着她的脸,目光深黯如井,难辨神色,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呵”花思璃轻笑出声,转过头去依旧将目光投向远方,“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听他这样说,洛鸢不好再开口问些什么,只是他三番四次有意撩拨,如今又装模作样的道歉,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将疑问搁置一边,她大致能猜到一些原因,不过她无意探究,两人能保持距离是最好不过的。
趁着王怜儿过来与花思璃搭话的空隙,洛鸢回到人群中,被陆琪菲拉着与沈家姐妹又喝了几杯酒。
众人最终都醉醺醺的回到各自的客栈,洛鸢偷偷瞧了他们这行人,花思璃没有饮酒,神色清明,傅桢也就沾了几口酒,不过他脸上居然浮现出两片粉色的红晕,这让洛鸢大吃一惊,原来傅桢的酒量这么差。
他们当中喝的最多的就属柳菁儿,替傅桢挡了十几杯,又被大家轮番劝酒,到最后已经站都站不住,歪着身子就往傅桢身边倒。好在林樱善良地扶住她,让她不至于摔倒,李崖为献殷勤,主动提出要背她回去,不过在推搡中被柳菁儿拒绝了。
回到房间时,已经月上三竿,洛鸢坚持沐浴洗头,换下了她穿了好几天的衣服。今日在逛街时,她买了一套石青色的细布衣裙,简单耐穿,她很是满意。曾经她穿的衣服浆洗的发白,如今有了钱,她并不想在细节上苛待自己。
她坐在床上,第一次思考,老爹走后自己今后的日子该何去何从。
醉仙楼上的欢笑声在脑海里回荡,她有些羡慕,可惜她明白自己闲云野鹤惯了,很难融入人群。淡云流水、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是风餐露宿、四处漂泊的生活,曾经老爹带着她浪迹天涯,可现在她形单影只,好像有些孤独。
她抱着腿,将脸埋在膝盖上,终于在压抑了很多天后,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
宿醉加上哭了一夜,第二天晨起时,洛鸢双眼通红、神形颓废。
陆琪菲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非要拉着她上医馆看看。林樱吩咐厨房煮了碗醒神汤,林樾跑到她床前,叉着腰嘲笑了好一会儿。
昨日约好要去天宝阁分店逛逛,洛鸢不愿意扫了他们的兴致,匆匆喝下醒神汤后,收拾一番便跟着大家一起出门。
没想到李崖等在门外,死皮赖脸的缠上他们,面对陆琪菲的冷脸也丝毫不惧,最后没办法只好让他跟在后面。
不过李崖虽然眼睛不老实,但为人还算不错,见识广博,说话又风趣幽默,有他插科打诨,一路上谈天说地,倒也热闹。
天宝阁在卯正时分开门,门口已经汇集了一大批形象各异的修道者,洛鸢一行人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避免了在开门时被挤得人仰马翻。
天宝阁是一座四方形回廊式阁楼,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有东西南北四个店门,光门脸就有数十丈宽,分上下两层,第一层卖着一些珍宝古玩、珠玉釵环,第二层则是妖晶仙草、宝器功法等修道者可用之物,因此不向普通人开放。正中的大堂里有一个巨大的台子,据说有时候会在上面举办拍卖会。
不过可惜今日那个台子上蒙着红色的绸布,看来并没有机会见识到传说中的天宝阁拍卖会了。碧波山庄的庄主秦峰就是带着他的夫人去往中州,参加天宝阁本部的拍卖会,要到近几日才能赶回来主持庄楼会。
洛鸢收回心思,在二楼的货摊前随意逛着,嘴里不停地打着哈欠。
倒是陆琪菲买到了几样中意的物件,脸上表情颇为满意,不过此时她的目光落在了离她们不远的一个摊位上。
摊主是一个满脸笑纹的老人家,脑门光亮,皮肤发红,他眯着眼睛,长长的眉毛拖到地上,活像一个老寿星。
陆琪菲跑上前去,冲他甜甜一笑,指着一个锦盒里的东西问价。
洛鸢这才注意到锦盒里装着几根鲜红的长条形物件,类似细木棒,其上有暗红色的纹路,如血管一样还在微微跳动。她认出这是赤焰凤鸟的胫骨,坚韧难摧,附有微微的火焰灵力,若做成箭杆,可以大大增强箭镞的威力。怪不得陆琪菲看到后眼睛都亮了。
“一千二百枚灵珠,我买下全部六根胫骨。”
经过一番杀价,价格从最初一千五百枚灵珠讲到了一千二,陆琪菲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准备掏钱。
“老人家,两千灵珠,这些胫骨卖给我吧!”
一道娇俏的声音打断了交易,洛鸢不由皱眉,抬头看见沈妍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们身边。
陆琪菲脸色不虞,她深吸一口气后问店家:“我们买卖已经谈成了,悔者无信!”
那个老人家缓缓抬起头,原来眯着的眼掀开一条缝,露出精明的光亮,而后笑眯眯地抿着眉毛道:“价高者得。”
“你!”陆琪菲有些气愤,不过两千灵珠买六根胫骨有些太过奢侈,她深吸了一口气后,高傲抬头,声音平静下来:“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就让她当吧,一些胫骨而已,姑奶奶不稀罕。”
沈妍哂笑一声:“买不起就别嚷嚷。”
陆琪菲摆摆手,无所谓道:“掏钱吧,冤大头!”
沈妍冷了脸,在店家满目精光中掏出了两千枚灵珠,伸手把锦盒收进纳戒。
两个人昨天还相谈甚欢,今日见面又杠了起来,洛鸢有些无奈地看着赌气的两人,她连忙拉着两人离开,觉得还是不要让她们看到那个老人家笑得宛如菊花盛放的模样。
走到半道,李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声嚷嚷道:“哎呀,刚刚听说有个傻瓜花了两千灵珠买了六根胫骨。天哪,这是家建在灵脉上了吧?”
洛鸢恨不能把这个大嘴巴装进盒子里扔掉,果然一旁的沈妍气红了脸,跺了跺脚扭头就跑开了。
李崖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
陆琪菲嗤笑了一声,面色得意,用肩膀将李崖撞到一边,拉着洛鸢的手继续往前逛。
刚刚插曲过去后,两人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宝物上,陆琪菲之后又陆续收到了天炎石的箭镞,翠羽蜂鸟的尾羽,这时倒有些可惜刚刚没有买到赤焰凤鸟的胫骨了,不然刚好可以铸成几支不错的羽箭。
洛鸢有些意兴阑珊,她没有练过什么功法,也不会炼药铸器,这里卖的大多数东西对她而言都只是看看而已。
她草草浏览了几家摊位,转角处竟遇到傅桢与花思璃竟看上了同一件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