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干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说,你就是个小屁孩,别装女人了。真正性感成熟的女人对男人最有杀伤力。
你觉得我是个小屁孩,真的?!
王威第一次觉得撒谎好吃力,心里吃了一惊,只是话赶着话,说,你本来就是嘛。
你看着我!!!范英珠口中吐露出命令的口气,眼珠子却充满了少女的俏皮。
看了,鼻子眼睛,有手有脚没缺什么。王威故作轻松。
回避问题?!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问题?
范英珠得意得笑了起来,看着园子里的男孩子女孩子不说话。现在,那个男孩子站了起来,拉下裤子,对着未完工的金字塔就是一泡尿。
王威觉得好象失了先手,忍不住问,怎么了,难道不是。
不是这个问题。范英珠摇了摇头,顿了顿,说,你就真的那么怕我。
扯,少扯淡啊。王威拉起她的手,粗鲁地在她手心上蹭了一下,做出流氓嘴脸,说,你有感觉么?感觉到什么,成年人的龌龊肮脏。知道这叫什么,这叫玷污,这叫蹂躏,这叫糟蹋。
是,叔叔,本来想叫你哥哥的。范英珠站了起来。
园子中的男孩子还蹲在日头下,小女孩子的母亲又出现了,于是又重复了刚才的情形。
些微细节上的不同在于,小女孩子的母亲把小女孩子夹在膝盖上,就着屁股,噼里啪啦的打,骂,骂得很大声。
一阵好大的风过来了,又过去了,竹子发出好大的响,倒听不见那位母亲骂些什么。
范英珠说,你看。
我看着呢。
我去看考场喽,范英珠给他看一张张攥在手心里的小纸条,纸条上,字迹小如蚂蚁,不问可知是作弊用的公式习题,王威张了张口,想“哼”上一声,到底闭了嘴。
你呢?还呆在这吗?范英珠说。
王威“嗯”的一声,看着范英珠象动画一样一跳一跳的离开他的眼前。
王威继续在原地呆了一个小时,慢慢地,眼前就有了一条到达天空的道路,这让他感到胸闷,窒息。
王威指着自己的鼻子,看,这就是你长期抽烟的报应。
学校聚合考生训话完毕的钟声响了。
王威忙站了起来,到时候范英珠要是考完回家又路过,看他依旧坐在这里,那可不大好解释了,和这个刁蛮小姑娘斗,他觉得自己没胜算,他确实是打心底怕了她了。
又一想,要是让柴胡他们知道自己有过这层心思,非得笑死。
这期间,那男孩子把金字塔推倒了三次又盖了三次。
范英珠再也没有来,那个被母亲带走的小女孩子再也没有来。
日后,当王威抱着浑身是血范英珠朝着医院狂奔的时候,他明白了,他们(他和她)永远再也不会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上相逢重逢。
而在此刻,王威乐观的以为,也许他和她会很快忘记这次相遇。
公元2010年的夏天,真他妈的热,太热了。
王威从东山一中出来,经过县汽车站,在汽车站大门口的小餐馆吃饭。
他边吃边笑,一边笑又一边打自己的嘴巴,他想着范英珠的笑。
他吃亏了,太正常了,他的脑子一直停留在上个世纪,生活在公元2000年前。
于是,王威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他一个不小心,蹦到米饭上一粒沙子,王威轻轻敲打自己的腮帮子。
完了,一天的好心情,全被狗屁沙子糟蹋了。这时候他才想起还得帮品珍收房租。
今天一大早上,品珍照例赶去高家上班,她打醒睡得迷糊的王威,吩咐他,要他帮她去收取一下放租出去的店面房租。
明天去,成吗?
品珍手上铃啷一阵响,一大把钥匙中找出一把,她将钥匙插进王威的鼻孔,说,不行,租户打电话过来,人家要退房子。
王威想不出理由反驳,只好闭着眼睛点头。
品珍又给王威五百块钱,是房客租房子留下来的押金,如果房子没有太大的损坏,就把押金退还给人家。如果万一这个租户还想租,也不必加钱了。
吃完饭,王威看着日头,想着不必忙着去收租,还是顺路先去看看柴胡。
他路过二里桥,这桥下的水,早流不动了,一汪汪的发霉发臭,冲着鼻子。
王威一中午吃的东西差点从肚子里跑出来,他心里骂,真不知道那个神经病批准的,允许在这小县城唯一的一条淡水河上游开了小造纸厂。
过了二里桥,就到了柴胡的小三尚眉眉开的隆裕茶庄。
柴胡十年前因为高利贷公司倒闭,被追债的群众打瘸了一条腿。
这事发生了,他老婆黄莉没离开他,他的小三尚眉眉也没离开他。结果是三个人反倒是住到一起。
柴胡祖上留下来的二层小楼,于是黄莉住楼上,尚眉眉住楼下。
在别人看来,柴胡是享了齐人之福,全不知道柴胡叫苦连天。
他原本是在家里欺负黄莉,在外头欺负尚眉眉,而现在则是黄莉和尚眉眉但凡家中大小事都一致,好得比姐妹还姐妹。
柴胡躲债躲了五六年,中间干过各种坑蒙拐骗,好在终于时来运转了,他原本开发的那块南市荒地因为经济起飞了,地价翻了三四倍。
萧有光因为故意杀人判了十五年,入了监狱,但是他代表云霄三义帮和柴胡签的约,却是认账的。
这十年的时光流转,早年的三义帮变成了三义集团。
萧有光作为给三义帮做出重大贡献(没有在被抓之后供出一切)的黑社会组织高层,他既然选择了与柴胡继续履行南市开发荒地的商业合同,三义集团也为之提供大量资金。
于是,那块南市荒地在经过六七年坎坷的开发,居然没成为烂尾楼,开盘之后,迅速被抢购一空。
柴胡虽然拿的是小头,也搂回了一千多万,还保留了三四间店面。
柴胡翻了身,却不想露富。
毕竟,柴胡当年债主依旧不少,一露富就得还钱,所以他继续装穷,继续住在这无比破败,和蒸蒸日上的县城极不协调的祖上老旧简陋的小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