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日用暗下杀手,劲弩直射李隆基后心。王毛仲大叫一声,奋力挥杆,逼退了前面杀手,一跃而起,挡在李隆基背后,弩箭“噗”的一声正钉在他左肩上。王毛仲疼得大叫,腾空撞在李隆基身上,将他撞下了马。
杀手们立时蜂拥而至,举刀乱砍,王毛仲护着李隆基左右抵挡,又被砍伤几处。张暐红了眼,拼命要过去救援,却被另几个杀手死死缠住。
正在危急之时,几箭连珠而至,准确地射穿了几个杀手的咽喉。李隆基起身观看,却是场边李宜德在放箭相助。来不及多想,杀手又至,李隆基球杆已失,只得左躲右闪,一时险象环生。
李宜德见场面混乱,无法再射箭,干脆拔刀冲了上去,刀锋所指,杀手纷纷倒地。张暐也将几个杀手击倒,跑到李隆基面前,三人将李隆基紧紧护住。
王毛仲大口喘着粗气:“王爷,没事了……”
张暐警觉的四处张望:“还有……”
崔日用一扣扳机,又是一箭射向李隆基。
张暐叫声“不好”,待要上前,却见李宜德冷笑一声,弯弓搭箭,松弦射去,竟凌空劈开弩箭。崔日用一愣之间,李宜德连珠箭已到眼前,本能一侧身子,只听一声惨叫,他身后杀手咽喉中箭而死。
崔日用见势不好,忙转身上马远去。围住薛崇简二人的三个杀手也逼开两人,转身上马而去。
李隆基远远向薛崇简一拱手,说道:“多谢两位示警相救!”
薛崇简还了一礼,和随从转身上马离去。张暐望着两人远去,一脸疑惑道:“就是他们提示的王爷?”
李隆基点点头,皱眉道:“应该是他们。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呢?”
他又转过头,向李宜德深施一礼道:“感谢壮士出手相救!请问高姓大名,我定要重谢!”
李宜德还礼道:“小人粗鄙,名字不足一提。刚才看王爷马球打得精彩,乃英武豪迈之人,甚是敬佩,故而出手相助!王爷已经安全了,小人就此别过!”
见挽留不住,李宜德已大步走远,李隆基赞叹不已,不由大为惋惜。
这时,王毛仲右手捂着左肩,疼得满头大汗。张暐看了一眼王毛仲的伤口,急道:“王爷,我家离此不远,能否暂时先去歇息,为这位兄弟把伤治好?”
李隆基大喜道:“我正有此意!”
王菱看着老太监和高力士领来的雪莹等一众乐工,满脸不高兴的问道:“高力士,这是怎么回事?”
高力士偷看老太监,吞吞吐吐道:“这是……是……”
“启禀王妃娘娘,这是王爷选好的乐工班子,吩咐留在府中侍候,请娘娘安置。”老太监满脸赔笑,朝雪莹众人吩咐:“快拜见王妃娘娘!”
雪莹等人忙跪倒在地:“拜见王妃娘娘。”
“既然是王爷选的,你们就看着办吧。”王菱看了一眼雪莹,愤愤然拂袖而去。
张暐家中盛排筵宴,杯筹交错。
“久闻张兄乃潞州豪杰,一直想和你结识。”李隆基坐在张暐对面,苦笑道:“只是我这王爷府里乱的很,阿猫阿狗,谁的人都有,不敢轻举妄动啊。”
张暐笑道:“所以王爷就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以浪荡子弟的面目示人?”
李隆基叹了口气:“没办法啊。神龙革命,大唐复国,本以为能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哪成想伯父无心朝政,韦氏和武三思勾结,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莫说和贞观相比,就是和我祖母比起来也是差的远了。”
张暐点头道:“平心而论,除了是个女人之外,则天皇帝唯才是举,打破了士族大家对朝政的垄断和控制,给出身低微的寒门子弟以同等的进阶机会,使得人尽其才,百姓安居乐业,是一个好皇帝啊!”
李隆基:“可她毕竟是个女人!正因为祖母有了先例,使得宫中妇人都有了觊觎大宝的野心。且不论韦氏,就连我那个白痴的堂妹都敢公然闯上朝堂,要圣上立她为皇太女,岂不是可笑!”
张暐笑道:“我可听说,这安乐公主可是大唐最美的公主呢!”
李隆基笑道:“你敢要吗?安乐嫁给了武三思的儿子,她要当皇太女,逼得太子重俊谋反,把武三思一家都杀了!她长得再美,你敢要吗?”
张暐不住摇头:“我可不敢。此女不祥啊!”
李隆基叹了口气:“最倒霉的还是我们家的五兄弟。太子谋反,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受了牵连,都被贬到各地,远离长安。就是这样还不够,我王府里,大大小小的太监从人,都是韦后的眼线。今天的事情你也见了,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啊!”
张暐凑近李隆基,压低了声音:“王爷就不怕我也是韦后的人?”
李隆基丝毫也未迟疑,哈哈大笑道:“我们今天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你若是韦后的人,也不会请我在这里喝酒了!我和张兄一见如故,你乃英雄豪杰,岂是阴暗龌龊的鼠辈!”
张暐很感动,拱手道:“王爷,张暐的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李隆基大喜,紧紧握住张暐的手:“好兄长,我们喝酒!”
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毛仲包扎好伤口,李隆基酒已尽兴,便与张暐告别,约定日后再见。张暐不放心,又派了众多武士保护,才放了李隆基远去。
张暐正依依不舍地挥手送别,普润和尚从大门后转出,双掌合什,微笑道:“阿弥陀佛。张县令,临淄王如何?”
张暐望着李隆基远去的背景,不住赞叹道:“王有龙凤之姿,果敢坚毅,雄才大略,他日必成大业!”
普润叹道:“只是临淄王眼下以自保为主,志向还不坚定,我们得推上一把!”
张暐点点头:“正是!”
到了离王府不远的地方,李隆基遣回护送自己的武士们,又恢复了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和王毛仲二人慢慢悠悠骑着马,朝王府而去。
高力士早一脸焦急地等在王府前,见李隆基二人回来,忙迎上去,跪在一侧。李隆基一脚踩住他后背,翻身下了马,摇摇欲坠走了几步,就是一个趔趄。高力士忙起身扶住他:“王爷小心……”
转过头来,高力士看到王毛仲左肩包扎,顿时大惊失色,问道:“老王,怎么受伤了?”说罢又转向李隆基,急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李隆基醉眼迷离:“我没……没事……遇到几个小贼,被老王打发了。”
王毛仲:“不小心伤了手臂,没有大碍。”
高力士小心的扶着李隆基往里面走,埋怨道:“王爷,这也太危险了……”
李隆基傻笑道:“几个小贼,杀了就是,有什么危险的……杀完了贼,我们又喝了点,好酒啊……”
高力士担忧道:“王爷千金之躯,怎能轻易置于险境啊。”
李隆基有些不高兴:“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你还敢多嘴?”
高力士无奈道:“是,奴才不说了。王妃在正堂等您。”
李隆基:“王妃……好,我正要找王妃再喝点……老王,你回去休息养伤,明天我们再去找张暐他们玩儿……”
王毛仲行礼离去。高力士扶着李隆基,跌跌撞撞走向正堂。老太监躲在角落里看得真切,也悄悄跟在后面。
王菱看着窦德妃的画像发呆,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转过身见高力士扶着醉醺醺的李隆基走进来,忙迎上去扶住李隆基身子的另一侧。
王菱皱眉道:“怎么又喝多了……”
李隆基:“不多,不多,王妃,我们一会儿再喝点儿……”
两人把李隆基安置在凳子上,王菱吩咐道:“力士,去做些醒酒汤来。”
高力士:“奴才这就去办!”
高力士转身离去,王菱笑道:“三郎,过几天到了你的生辰了,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李隆基一愣:“什么礼物?”
王菱走到桌案前,拿起画像,在李隆基面前展开道:“你看!”
李隆基陡然看见窦德妃的画像,心中顿时一惊,佯醉道:“这……这是谁啊?”
王菱皱眉道:“王爷连生母都不记得了?难道画得不像?”
李隆基大怒,拍案而起,骂道:“混账!为什么要画她?”
王菱小心解释道:“母妃生你之时饱受苦痛,你之生辰便是母妃受难之日,我便找了画师,凭着你给我讲述的印象画了出来,或可解你思念之情……”
李隆基耳眼迅速转动,立即勃然大怒,大叫道:“胡说!谁说我思念她了!我何时又和你讲过她的事情!混账,你太混账了!”
他一边大叫“混账”,一边夺过画像,一用力,竟撕得粉碎。
高力士端着醒酒汤进来,忙上前劝解道:“王爷,王妃娘娘也是一番好意啊……”
李隆基一巴掌把醒酒汤打翻在地,汤碗“啪”的摔得粉碎,大骂道:“狗屁好意!她一个醋坛子,不过想专宠罢了,我岂能上当!”
王菱又气又恼,哭着离去。
李隆基哈哈大笑,癫狂道:“什么母妃,王妃,本王都没兴趣!本王就想喝酒,就想……听曲……听曲……高力士,把雪莹叫来,我要听曲……”
老太监在角落里听得真切,一脸鄙夷之色,转身悄悄离去。
烛火通明的房间里,李隆基斜躺在床榻之上,醉眼迷离地看着雪莹抱着琵琶,俏生生坐在眼前,拨动琴弦,乐声缓缓而出,如歌如泣。
李隆基闭着眼睛,手指轻敲,脑海里却浮现出无限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