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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重新开始(一)

旁边不远处还有几处是藕塘,那里的淤泥齐腰深。必须得先把塘里的水抽干后,人才能下塘。不过,塘里泥深,基本上不用手扒,而是用铁锨去挖藕,顺着荷杆生长的方向,就是藕的生长处,虽然不是手直接伸入泥里,力气却半点也省不了。阳光照射下,挖藕人的脸上,不再有清晨下塘时的活力,疲惫的身躯,动作明显缓慢了下来,但是,他们对自己的职业,保持的精神仍然体现在他们勤劳的每一个肢体的语言里,他们虽然劳累得有些缓慢了,却并不懈怠;他们的表情里充斥着疲乏,却照常还是那么的质朴与坚忍。这令晓雯的心里对他们产生了满满的敬佩之情。

这一个星期里,晓雯跟着他们一起起早贪黑。晨风中、霜冻下、荷塘边、藕田旁、以及落日的余晖里,晓雯用她的眼她的心她的笔刻画出他们的勤劳良善的影像。一幅幅底稿慢慢形成,直至合成一大幅采风的组图,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由感情以外得到的心灵震撼。返程的那天,她与师傅们逐一挥手告别,她珍视这样一次短暂而难忘的经历,她觉得这是生活给她的一个礼物。

每个人都要继续生活,必须要工作,该面对的问题逃避不了,晓雯想,自己也不可能例外。想起这一个星期的生活,全新的环境,特殊的生活方式,忙碌的每一天,甚至已经让她暂时忘记了与岳风的那次不快乐的争执。可——可自己终究要回去的,七天了,她也不知道岳风怎么样了,也许,他根本已经不在乎她这个人的存在了吧!又或是他正觉得一个人清净,少了另一个人的束缚与聒噪,正好随了他的意呢。晓雯想,毕竟在那个大雪的日子里,岳风的心里眼里除了他的发财梦,其他的东西都得给他的梦让路。一想到此,晓雯的心情又变得低落。转念又开始担心起来,这半年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沉默寡言,只专注他自己的事,遇事极易烦躁,这根本不像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人。有些话只是堵气出口,有些念头也只是较真的想法,社会是个大染缸,出淤泥而不染的大概也只有藕的气节。作为凡人,不可能完全不受半点影响,偶尔的迷失是可以原谅的,不能因为一件事,就给自己深爱的人贴标签下定论,晓雯想,她不能轻易就放弃他。

晓雯隐约觉得这不是浮躁,而是一个人心理上变化的过程,不能被忽略,任其发展下去很危险。越想越是放心不下,她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清园里小区。

打开门,岳风躺在床上睡着了,一地的烟头、报纸,还有泡面袋子。晓雯推门带过去一阵微风,地上的烟灰随着这阵风往床底下挪了挪位置,窗户紧闭,屋里闷得心慌,晓雯打开半扇窗,吹了几分钟,又赶紧拉起来留了个缝隙透气,二十四楼的风太大了,一不小心会吹乱了床上的报纸。

晓雯并没有叫醒他,看着他胡子拉碴地躺在床上,被子也被拉得裹成一团,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她总是忍不住心疼他。一个人男人的不得志,是他一生中最无可奈何的时候,只能多理解他一些,多支持他一些,少苛责一点,如果再赌气下去,那样只会毁了他。

晓雯安静地收拾着房间,将那些杂乱的东西整理完毕后,扭头看看他,想要给他拉开被子盖好身体,又担心因此而吵醒他。看着他尽管熟睡却还紧锁的眉头,晓雯就不得不感到揪心的难过。路走岔了,回头是必须的,可一定得让当事人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方向反了,更确切地说,是需要让当局者从内心做到敢于面对自己走错了路这个事实,还要让他有勇气掉过头来从新踏上正确的路途。

就在晓雯自己陷入沉思的时候,岳风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了一下,闭上继续睡,又急忙睁开眼,同时一跃坐起,眼眶发红,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他不敢置信似的看着晓雯,随即跳下床抱住晓雯,像个孩子一样抽泣出了声。晓雯不禁鼻子一酸,紧紧地抱住他的头,轻轻地揉搓着他的发,嘴里轻声安慰说,好了没事了,这不是回来了嘛,别担心了好吗!我不会再离开了。

岳风连声说着对不起,然后,松开晓雯,说晓雯肯定饿了,他让晓雯坐下,又忙着给晓雯倒水喝,还说外面太冷了,你一定是冻坏了。这才发现水壶里的水早已冰凉,尴尬地笑笑说他现在去烧水。晓雯一把拉住了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说:你不要忙活了,我既然回来了,我觉得我们俩真的需要好好聊一聊,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地聊一聊,好吗?

失而复得的感觉,会让此刻的岳风对于晓雯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点头答应。晓雯也明白此时的话语再逆耳,也会当成忠言消受,趁热打铁这个道理她是懂得的。

晓雯放缓语气说:彩票不是不可以买,发财梦人人都有,也可以有,但我想,我们不能盲目地去做,更不能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一串数字里,你说是不是?这东西本来就是一个概率占比性的问题,那不如换一种方式,比如说,每天固定投入一点,也不必过于费自己的心力,就把这件事当作一个业余的、不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的运气,得到了固然庆幸,得不到就顺其自然。你觉得呢?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太着急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越陷越深。我心里也明白你的劝说,就是在我急躁的时候会失去了理性的思考。这几天你不在,我真的想明白了。我会调整好我自己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毁掉我们的未来。岳风信誓旦旦,一脸的愧疚神色。

看着他懊悔的样子,晓雯听到这里,便说,只要你明白就好,身体力行地做到明白就好,我只要你好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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