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好就读的学校之后,对于汤伟这个没有作业的毕业生来说,暑假剩下来的日子,除了帮忙做家务外就是玩。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8月18号,张彤舒下班带回一则消息来才结束。
或许是今年铁路系统的技校人数招生不够,或许是要照顾一下铁路子弟,8月中旬的时候,CD铁路局那边发了一份关于铁路技校内部招生的文件,这份文件把铁路技校的分数录取线降到了290分。
这一下,汤伟便达到了内招的要求。张彤舒高兴坏了,在看到这份通知的当天,一下班回家就马上对汤伟说了。
汤伟知道这个消息也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在他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只是在周围的人观念里,技校明显比高中要上一个档次,他也就随大流了。
只是,就算有这个消息也不代表他就能去,想要去读技校,必须先要通过体检才行。可是,他的视力不好,是个问题,那时的技校生体检,是有视力要求的。
体检的日期定在明天,也就是8月19日的上午。这日子对汤伟这个当事人来说没什么,张彤舒却觉得这时间太紧凑了,K城就3所医院,部队医院、市医院和铁路医院各一个,铁路系统的学生体检,管理方基本上不可能去联系部队医院,只会在铁路医院和市医院中选一家进行,但由于选择在铁路医院的话,家长们在背后可以做的事实在太多,所以90%的可能性,体检的地方就只能是市医院了。
用排除法确定了医院,张彤舒就开始动起在市医院有没有什么关系可以利用的脑筋来。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个朋友的父亲,在她母亲去世以后别人介绍的续弦对象家好像有些关系,想起这个,张彤舒随便做了点吃的,赶紧三两口把饭吃了,又催着汤伟快点吃完,拖着他就出了门。
这个朋友叫丁凡瑛,是火车站的职工。她的老父亲跟张彤舒的前夫汤建业一家以前住的很近,汤建业身体还好时,两家也偶尔往来一下,所以两家的缘分算不上有多少,只是为了孩子,张彤舒这才厚着脸皮找上门。
来到丁凡瑛家,她们家正在吃饭,对于张彤舒的到来她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客气的招呼了她们母子。
还没坐稳,张彤舒就把事情说了。
丁凡瑛是个实在人,她一直对张彤舒遭遇很是同情,一听这事,也没推脱,当即就匆匆扒了几口饭,领着她们母子就到了父亲家里。
三人到的时候,丁老爷子正和老伴开着电视看新闻呢,(在90年代,老年人基本都有这习惯)看到二女儿带着一对母子回来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
等到张彤舒把来意说明,丁老爷子看了看老伴说:“老魏,你看······”
魏春丽明白老伴的意思,老丁是个热心肠,当初也是看准了他是个老实人才重新和他组了家庭,可这事她与其说是不想管还不如说是管不了。她虽然有个侄儿在市医院当了个小主任,可那是瓜藤亲。再说了,这位当妈的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求人办事居然空着手就来了。有这么求人的么?
虽然这么想,但她也不能真不顾及丁老爷子的面子,于是说:“明天我会待在家里,你们得到确切的消息确定了是在人民医院,那就来找我,我跟你们去一趟,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这件事办成了,你们要记得给人家好处。”
她这话,虽然是在变相的提醒张彤舒托人办事的规矩,同时也是在为自己事后落一份实惠开口。
回家的路上,张彤舒一直在想着丁老太的话,她虽然有点不通世故,但也不傻,话她是听明白了,可是钱却是个问题。
前年的时候,分局进行了工资制度改革,把工人的岗位工资划分为6-22档位,她的整备工岗位被定为了最低档6档,工资一下子从和原来同事之间的差不多变成了差很远,别人能拿到七八百甚至一两千,可她一个月却只有455块,而且这里面还不全是她的工资收入,还有独生子女补贴之类的在里面。
虽说每个月郭文元会因为郭燕经常和她们一块吃饭,额外补贴100块,可仔细算下来,她甚至还贴了钱进去。她也不计较这些,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把郭燕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平常省吃俭用,这日子也就凑合着过了。好在这年头的消费水平还不算高,她的收入虽少,却也时有结余,还能有点存款。
但在今年,单位上把原本的福利房转为商品房出售给个人,为了买下她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她多年来那一点可怜的存款便一下子都花了出去。以至于现在儿子汤伟的事需要给别人好处,她却拿不出钱来。
存折里虽然还躺着300多块,可她很清楚,在这件事上的花费绝对不是100-200块就能搞定的。按照现在的生活标准,平时单位里的婚宴,礼金最少也是50元起步,这种关系到儿子前程的事情,一个一个医生头上怎么也得小500块,而且那恐怕是最低数额,据说包给手术医师的红包,也是500块起步。她这边至少也得准备1000块大洋才够。问题是,余下那700块她上哪找去?
除了找人借,她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华夏人对借钱这个词可说是闻之色变,很多所谓的“好朋友”,一听到这两个字,便说声“拜拜!”从此没了联系。世纪后网络里有个很出名的“真朋友测试”,就是一个人把自己的全部朋友,通过自定义亲疏远近的关系罗列出来,按照这个顺序群发信息,谎称自己现在有困难急需用钱;当然金额不能太大,太大了就算别人有心也未必有能力;也不能太小,小了别人没有肉痛感也不行;发完信息就等,看谁愿意借钱给你,最终借钱给你的才是真朋友。
张彤舒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个后世的测试,不过她现在正在脑海里排列着朋友间的亲疏关系。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杨嫂:邻居多年,老公和儿子都在赚钱······但这个想法被她第一时间否定了,因为她听杨嫂提过,去年她爸那场手术,她家花去了大半积蓄,而今年又和她一样把房子给买了······要找一个收入相对较高而家里没有太大负担的开口。张彤舒这么一想,便很自然的想到了郭文元。而且今天他刚好在家,所以郭燕没有在她家吃晚饭。
主意已定,张彤舒回到小区,让汤伟先回家,就独自上了5楼。
敲了门,开门的是郭燕。她看到张彤舒有些吃惊,“大妈?”在郭燕的记忆中,虽然张彤舒备有自家的钥匙,偶尔会来整理一下她的物品,但父亲在家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来过。这是怎么了?
“小燕子,你下去跟你小伟哥哥玩一会,我有事跟你爸说。”
“好好好。”听到这话,郭燕忙不迭的答应,显得异常高兴。父亲不止一次的在私下里教唆她,让她赚取张彤舒的好感度,努力把她变成自己的“真”妈妈。难道她现在要说的事,就是这个?她这么想着,一溜烟下了楼。
张彤舒并不知道郭燕此刻的胡思乱想,她看郭燕下了楼,就到客厅里把借钱的事跟郭文元说了。不曾想,郭文元听完却对她说了一句,“我也没钱啊!”
郭文元怕她不信,跟着就解释,说是把钱都借给他三弟做生意去了,今年买房的钱,还是让他们凑着还回来的。
张彤舒听了,也就信了。就算不信,可她有反驳的立场吗?她和他毕竟从法律上来说,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依着她的X子,也不会反驳。
从郭文元家告辞出来,张彤舒站在4楼的楼道间犹豫了很久,最终敲响了许丽萍家的房门。
张彤舒敲响四楼房门的声音,郭文元听到了。对于张彤舒向他借钱,他有些意外,他以为年初单位开始卖房的时候,张彤舒就会向他开口求助了,结果这女人硬是咬着牙买了下来。
现在这女人终于为了儿子对他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这让他很高兴。高兴归高兴,可是这钱,他不想借。
女儿明年就初中毕业了,他打算把女儿送到州内最好的高中去读书,可是女儿的成绩很一般,想要送进去,得花一大笔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第一年的费用虽然他大概能够凑出来,可是后面两年呢?
所以这钱不能借,不但不能借,还得想法多弄一点,这女人显然是个很好的目标,只要有机会······
至于良心?那玩意能当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