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方解除!”
……
亚麻色发色的女孩哭肿了双眼,用双手不断搓揉自己的眼眶。女孩想去追赶那名新人类,可当她脑海中再次闪过他冷酷的面容,她犹豫了……
女孩翡翠色的宝石眼瞳远远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目力所及之处,只剩下那荒凉的平原、飘飞的枯草、融入天际之下的地平线。
她没有走动一步,呆呆地站着。冷风吹起她额前微卷的短发,她打了个冷颤。女孩穿着单薄的红裙,短短的丝袜,新人类的服装不存在薄厚之分。这衣裙本应是最保暖的物件,可女孩却觉得遍体生寒。
女孩给自己加上了长袜与披肩,雪白的云棉披肩被冷风吹动,她抱臂搂住自己,指尖依旧冰凉。
天幕由明转暗,繁星点灯,映照万里苍穹。天幕下瘦小的女孩独自在荒原之上沉沉睡去,脸上带着擦不去泪痕。
……
“让开!”
琬琰手中燃起赤焰,周身的温度激增。她绝不能允许一个外表七岁的孩童随意否定自己的过去。不了解自己过去的小家伙,有什么资格评判自己的决定,她这个被新人类饲养的宠物又能明白什么!
岚的两对狼蛛腹足泛起金属光泽,将美美牢牢护住足腕之中。刚玉升起一道水幕隔开发怒的琬琰。郊狼少女露出尖锐的虎牙,烧伤的面部有些撕裂的迹象,死死盯着至今面色不改的小女孩。
绿鬃蜥小姐现在是追悔莫及,就不该让她把话说完,现在这剑拔弩张的态势是闹哪样啊?
雕鸮少年抢过刺猬小姐手中的木碗,把她拉远一点,让她避免被这场冲突波及。茶蚕云云也在身前设了一道风墙,护住自己的弟弟妹妹。
黄羊小姐想去劝架,却被自己的丈夫小牙拦下。他们这边最强的也就古桐加上对峙的那三人,小牙哪里敢让自己媳妇掺和进去,这也太危险了。
“你要拦我?”
黄羊小姐瞪了眼自己的丈夫,可一向怕她的小牙这时候却强硬了一回,没有松开抓住她的手。
……
眼前的郊狼少女怒不可遏,护住自己的两名少年神色坚定,女孩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眼掌心还未愈合的疤痕。
自己是弱小的凤蝶幼虫,种族可能就是普通的柑橘凤蝶。这幅身体不论是耐力还是力量都是低于幼虫的平均水平。主动帮忙都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他人误伤,所有尖锐的物品都能轻易划开自己的皮肤,她也不存在什么攻击手段。
那么为什么这样弱小的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到达浣花……
这不是她妄自菲薄,幼虫拟态生命在蛹化前天生的御敌手段只有身体上诡异的图案和微量毒素。也就是继承了毛虫的小手段,让自己变得难看和不好吃。
但是在食物匮乏的荒原,自己这个移动的无害猎物不可能不会引起捕食者的注意,在劝说刚玉的时候美美也提过自己是存在可食用的部分的。毒素量不多,只存在于自己的内脏和与蛹化相关的脊髓内。大部分的肉血都是无毒的,而且这点毒素的效果也就是让肉食动物的舌头有点苦涩感。
“为什么我没有被吃,完好无损的抵达了浣花?”
十二天的野外旅行,没准自己第二天就被野兽袭击了也说不定,怎么就连一只肉食动物也没有遇到。
最让她头疼的是,根据浣花这片区域橡树和榛子树颇多的特点,这里应该是位于凤鸣大陆的中部,和自己被遗弃的荒原相隔万里。
美美对自己十二天的徒步旅行只字不提是因为她也说不清这十二天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缺失了第二天至第八天的记忆,一觉醒来自就到了浣花附近,手中的能量方块也只剩六天的分量。
变动他人记忆在这个没有立方科技的野外是不能实现的,自己头颅没有受到伤害,脑震荡造成的短暂记忆损伤也被排除。那只可能是失忆的六天内自己遭遇了其他事件。
这个事件让自己突然出现在了浣花,跨越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大陆版图。也让她丢失了记忆,丢失记忆的原因可能是立方科技,失落技术,或是种族技能……
美美觉得最可能的因素是保护性主动失忆,就和超过大脑承受极限的痛感会让人昏厥一样,超越心理承受范围的记忆会被主动忘记。
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回忆,会让自我保护机制直接删除记忆,避免发疯。
森林内出现了未知的半兽化拟态生命,那只弑杀的黑色蜥蜴也会说联合政府语,随后同样是被新人类抛弃的自己也来到了这里。这也太巧了吧……
所以美美就猜测,他们可能是一起传送到浣花附近,根据自己的脚力,那条蜥蜴先到达森林也不是不可能,传送装置可能是基因时代的残留物。
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测,这没错。可当面去问问那只半兽化的蜥蜴就能证明真伪。
遇到岚;被刚玉捡到;认识小圭和绿叶;发现新能力……扩展出的人脉和开发出的能力就如同拼图的碎片,开始向小木屋汇聚。拼凑出了现阶段的迷题。
每一条自己能想到的线索都指向那条黑色蜥蜴,他是解开这个迷题的钥匙,是自己疑问的根源,只要能返回集市……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美美收拢摊开的五指,翡翠色的眼瞳内倒映出守护她安全的男孩背影。
这不是旧人类的傻瓜游戏,这些拟态生命不是自己手中收集的道具,她不会这样利用他人的生命干这样毫无根据的傻事。
生命是珍贵的,不容许被践踏。所以她要说,她要骂醒这个蔑视自己生命的郊狼女孩,也是骂醒这个自私无聊的自己。
“刚玉,把水幕撤了。”
美美下定了决心,她要说服自己不去想信那可笑的宿命论。现阶段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用这激进的做法直接堵死自己的出路,让自己无法再利用这一切。
“美美……”
刚玉刚想说不就见女孩已经穿过了水幕,正面对上了郊狼。两人身高的差距使美美不得不抬头和琬琰对视。
刚玉也不再阻止美美的行动,他大概理解了美美这么做的目的。
“我说了你这不是悲情而是任性,寻死是最愚蠢的决定。”
没有刚玉和岚的阻挠,郊狼轻松掐住了凤蝶幼虫的咽喉,尖锐的指甲仿佛下一秒就能划开她的喉咙。
“掐喉咙太没新意了。”美美暗中吐槽一句。她知道这些脑袋一根筋的家伙特别容易意气用事,可实际上他们在冷静后就会发现自己做决定时是多么冲动。
“我再问你一遍,你痊愈后还有可能打赢那只拟态生命吗?”
美美算半个心理医生,琬琰的这种情况在她看来就是青少年自我心理调节失衡中的一个简单案例。是“超限逆反”还是“禁果逆反”她分不清楚,反正就是希望得到别人的安慰或是需要发泄罢了。
“……”琬琰手掌处能清晰感受到美美的脉搏跳动,这个女孩面对自己的威胁脉搏居然没有变化,她隐隐感到奇怪,双手也不敢真正发力。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就算是良好状态的你也无法战胜那只黑色蜥蜴。既然你对这简单的道理心知肚明,就不要说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话。”
“我不是任性,我……”琬琰的双眼含着泪光,她从小到大哪有被这么有逻辑地批判过,自己一点反驳的余地都不存在。
“那你寻死的理由不是感情用事,而是因为自己伤重难以治愈,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就在郊狼少女纠结该不该接美美这句话时,凤蝶幼虫泛着绿光的手指便抚过了她烧伤的侧脸。
“那我治好你吧。”
郊狼少女惊慌地收回双手,捂住自己也开始发光的侧脸。她大脑一时之间彻底混乱了,她说了什么?治好自己?
短短几秒的接触就抽走了美美大半的体力,果然这名郊狼女孩伤的非常厉害。
美美踉跄几步,刚玉想要扶住她,女孩则抬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郊狼少女侧脸的光芒消散,众人看着琬琰完好的面庞,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被治愈的郊狼也不可置信地感受着脖颈处肌肤传来的光滑触感。
“现在伤好了,就别死了。”
美美对女孩轻轻说了一句,转头对众人喊到。
“我不是什么滥好人,不会给寻死之人治疗。我不希望你们之中还存在抱有侥幸心理的家伙,表面上装作冷静实则想去以身试险,一声不吭地靠近危险区域。”
美美硬撑着让自己说完这几句话,她必须要这么做,她要封锁自己宿命论的最后一丝可能性。
“我只知道一点,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机会寻找自己值得期许的东西。坚定明确自己会珍视生命的人就到小木屋边排好队,我会为你们治疗。”
……
集市内一片狼藉,竹楼和围墙被完全摧毁,地面上有许多被啃咬过的尸体,那寥寥几处的咬伤和破化性的大面积烧伤相比不值一提。
一处还算完好的土胚房内,那只黑色蜥蜴正在进食,她的手中拿着一只成年斑马拟态生命的右腿。尖利的牙齿刺入斑纹状的皮肤,撕下一片血肉,咀嚼几下便咽下。
又吃下一名拟态生命的血肉,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骨骼生长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区域内异常刺耳,背后新长出的黑色尖刺刺破了她身上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衫。
她只吃了一口,就将这条腿丢到一边,走向那只被自己捆住的幼年斑马面前。黑色蜥蜴脸上的鳞甲还在不断生长,一点点取代面部的类人皮肤。
被束缚住的幼年斑马拟态生命嘴里塞了一块烧焦的布匹,他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色蜥蜴攻破集市后并没有杀绝所有的拟态生命,她生擒了一部分把他们关在这个泥胚房里。
幼年斑马和其他被抓住的拟态生命一开始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后的就明白了。这只黑色蜥蜴对食物的新鲜度居然还有要求,明明已经变成了蚕食同类的怪物。
这些天她在控制每天进食的数量,可能是无法一次性消化“共喰”的影响,每一只拟态生命她都只咬几口,就不再吃了。
他是集市内最后一个活着的拟态生命,幼年斑马这几天也曾期盼过有谁能来拯救自己,可是森林内的远古种几乎都躺在了外面,又有谁能够打败这个还在不断变强的家伙。
黑色蜥蜴眼框边的红色硬甲延伸至颧骨处,就像是戴了一副深红色的墨镜。她的身体已经高度兽化,黑色硬甲如盔甲一样覆盖全身,头顶的硬甲也盖住头发,仿佛是一名身穿重甲的旧世界中世纪骑士。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能依稀从一些身体细节处发现女性化的特点。
全身带着浓厚血腥味的拟态生命开始一步步迈向她的猎物,她右手鳞甲的缝隙处放出红光,红光蔓延整个手背的黑色硬甲,现在她的手像是半冷却的黑红岩浆。幼年斑马看见她手上皲裂状的血红花纹不再挣扎,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这是这名拟态生命的技能,她宣告了自己的死亡。
黑色蜥蜴挥手斩落他的脑袋,断颈处没有流出鲜血,反倒被高温烤焦。她撕咬下脖颈处的血肉,艰难咽下。
“二十七……”
高度兽化让她的喉咙已经不能正常说出语言,使得这个联合政府语的数字听着显得生硬沙哑。
“还差三只……”
吃完集市内所有的拟态生命,她的身前出现了一个赤红色火焰组成的罗盘,罗盘内并没有指针。她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尽量用标准的口音说出这几个单词。
“试……炼……继续。”
黑色蜥蜴的话音刚落,盘子大小的火焰罗盘就仿佛听懂了一般,它的内部多出一根宝剑形状白色的指针开始不断转动。
最终,指针停留在了东北方向。指明方向的罗盘完成使命自动消散,黑色蜥蜴也走出房屋向东北方赶去。
而那正好是刚玉木屋所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