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葬琴归来的子钰看见石头上已经熟睡的苏翎,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将她抱起来,转身向竹林外走去。
二人一个熟睡,一个耗费了许多的体力,也不知子钰如何想的,竟然就这么一路抱着苏翎回去。
一到门口,却正好与花决明撞了个罩面。
子钰将苏翎的脸转向自己的怀里,尽量不让花决明看清怀里的人是谁。而那戴着黑金半脸面具的三皇子,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子钰。”
子钰对着他行了一个礼,语调温柔:“今日有些疲惫,还望公子见谅,待改日子钰必定好好补偿。”
“补偿倒是不必,我只是好奇了许久,这鸾凤阁的主人,我何时才能拜访。”花决明的声音沙哑锈钝,然而其中慢条斯理的语气,清清楚楚的就是一句直白的威胁。
“这老板的事情,我一个琴师怎可能左右,还请公子莫要为难子钰。”子钰对着花决明温和一笑,即便是满脸的疲倦,却依旧好看的让人眼前一亮,满是春色。
说罢,子钰抱着苏翎往厢房走去。
花决明看着迎上来的接待,只是笑笑,却不再开口,随意的扔下一锭银子,打发他们别处去了,自己倒是轻车熟路的坐在了一旁,也不叫人陪同,旁若无人的开始自斟自饮。
子钰抱着苏翎,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复而转身去脱苏翎的鞋子,然而当握住了苏翎小巧的鸳鸯戏水,墨色绣鞋时,他转身,带了几分深意的看了一眼苏翎,随后无奈一笑。
“原来是个不安分的小姑娘。”
脱了她的鞋子,便不再动作,为她掩好被角,径自走到了贵妃软塌上休息。
至于花决明,却被请到了高阁内,这一次,最终是见到了鸾凤阁的幕后老板。然而当见到那人的那一刻,花决明有片刻的惊讶和怔愣,随后,就像是一副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缓缓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
“这应当不是我们初次见面了罢,谢家公子,谢东篱。”他走上前几步,幽幽的开口说道。
对方也似乎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谢东篱举起了酒杯,饮下杯中的美酒,随后眯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眸荡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不知三皇子殿下,多次来寻谢某区区一介布衣商人,所为何事?”
“鸾凤阁内精妙,既然是商人,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知公子可有兴趣。”花决明在谢东篱的对面落座,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带着几分苍白的脸。
谢东篱在见到他的长相的那一刻,分明是一愣,随后便很快的释然,也理解了方才花决明说不是初次见面,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他稳了稳情绪,脸上倒也是不动声色,只是微笑着反问:“不知殿下的筹码能不能让在下心动。”
“啊,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商贾。”花决明顿了顿,“恐怕钱财一类不能够让谢公子太过心动。但是有一件事,想必公子一定心动。”
“哦?何事?”谢东篱仿佛来了兴趣,挑眉看着花决明,眼中尽是一片笑意,水光潋滟。
“你的命。”花决明的嗓音粗哑,忽而带着几分凛然的寒意。
“自然感兴趣。”谢东篱很快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给他下了毒,然而面上却不表露,依旧是一副商人笑意盈盈的模样,“三皇子殿下如今是在威胁?倒是当真不知我一介商贾,还能让殿下如此记挂着,竟然不辞辛劳的亲自来给我下毒。”
花决明却是凛然了神色:“我没有与你开玩笑的心情,我的要求很简单,助我,颠覆这北幽王室。”
“好。”这一下,却是答应的干脆利落,简直就像是儿戏一般的轻率。闻言,花决明却不再纠结和开口,虽是愣了一会儿,却未多做停留,丢下了一个小瓷瓶后转身离去。
谢东篱捏着那个小瓷瓶,在手中上下把玩了一番,随后打开瓶塞倒出那一粒解药,一口吞下后微微一笑:“还真当以为是怕死才答应你的吗?啧,这世道,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当苏翎醒过来,翻身坐在床沿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段晦涩的文字,然而模模糊糊的文字,带着几分玄妙的意境,分明是记得的,只要认真的去回想,却又会忘得一点不剩。
然而,直觉告诉苏翎,这是一段很重要的梦,里面应该有对未来的解答,应当是预言之梦。只是无论如何,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一片,有些让人心情糟糕的不知所措。
“怎么这一幅表情?可是做了噩梦?”忽而子钰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翎抬头,便见不远处的贵妃塌上,带着几分倦容的子钰正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和询问。
苏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子钰见状也并未追问,只是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从此刻开始,子钰便完全属于姑娘,只是……敢问姑娘芳名?”
“苏翎。”
很是简洁的回答。
“倒是个有趣的名字。那么,不知苏姑娘,有何吩咐?”子钰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暖人的笑容问道。
“做我的线人,替我查探各路人马的消息。”苏翎低敛下眼眸,尽量放轻语调。
“小姑娘。”子钰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带着嘴角好看的浅笑,他缓步走向苏翎,坐在了她的身边,“很多人都向我提过这样的要求,只是没有一人是像你一样不坦诚的。你若是要用我,就得信任我,告诉我你的身份,你的目的,这样我才能打探到你需要的消息。”
身侧柔软的锦被因为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凹陷了下去。苏翎转头看着子钰,一时之间没有开口。身侧的人分明是无奈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有几分强硬的,塞进了苏翎的手中。
“这是鸩羽千夜的解药,鸩羽千夜,毒药与解药世间只此一份,若是你信不过我,那就拿着这解药。至于毒药,我自会服用。”说着,这人就拿出了另一个瓶子,打开后不假思索的就要吞进口中。
苏翎连忙握住他的手腕,夺过那毒药,却是紧紧蹙着秀眉说道:“不必,若我不信你就不会用你,也不需要你服毒来确认你的忠诚。”
子钰的目光中似乎映着几分漾漾的笑意,低头看向苏翎:“当真?”
“自是当真。”苏翎忽而抬头,坦荡的对上他的目光,眼中闪烁的,是犹如星辰一般的光泽,“我能从你的脸上看出来的。”
啊……幸好苏家的老祖先们不在,这一身天赋又是被用来看面相了,不然估计要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过,不知底细的子钰只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到底还是单纯的小姑娘,还有以貌取人的坏毛病。当下却也没有多说,只是伸手揉了揉苏翎的发顶,目光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苏翎交代完她在北幽国现有的目的,身份,也隐瞒了另一部分寒国的身份与经历。然而得知一半的信息后,子钰的神色却瞬间凝重了几分。
“文武官员的资料很好解决,只是你需要的不止是这一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子钰的眉头紧蹙,异常认真的看着苏翎。
“我知道。目前的局势中,我需要的只有这些。”苏翎也很正经的回答了子钰的话,虽然她觉得现在的谈话,纠结于这一方面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你可是怕了?”苏翎有几分不满的抬头看着子钰,“不管你怕还是不怕,我都不会允许你退缩的。”
“怎么会退缩呢,子钰方才已经说过,从此刻起,完完全全的都属于你。不过……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子钰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像是被踩了小尾巴的猫咪,说道。
“什么问题?”这都谈的差不多了,还想问什么?苏翎有些不明就里。
“苏姑娘可懂音律?”子钰却是丢出了一个完全和之前的话题对不上的问题。
苏翎皱皱眉,这可就为难了,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有知音在是人生的一大乐事,若是九儿没有离开,还可以与他交流一下琴艺,但是她只会驱魂咒一类的鬼乐,只能说是会弹琴,但是音律这种东西……她还是装作不懂吧。
于是,子钰就见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很是为难的先点点头,又很快的摇摇头。
果然是知音难觅啊,罢了,这琴……也该停止了。
正这么感叹着,子钰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游的思想回归,他和苏翎说道:“我会继续留在这里帮你打探消息。只是鸾凤阁的幕后老板,在近几日似乎换了一个人,我现在仍然没有摸清楚对方的虚实,因而行事可能会有几分缓慢,在这里先告知你一番。”
苏翎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这一点,她倒是很相信面前的这人。不过当初就在走一步算一步,从寒国开始就是,所以如今这般,还有什么好顾虑好害怕的?随机应变就是。
看了看天色,应当是出宫多时了。如今在北幽国,当真是比不上在寒国时的身份,若是再不回去,怕是会招惹事端。而另一方面,今日的梦中所见,也需要寻找方法把其中的信息提取出来。
与子钰告辞后,苏翎身形飞快的回到了皇宫内。踏入自己所住的小院子内时,正松了一口气,迎面抬头就望见了江云辞黑如锅底的脸色。
“去了何处?”江云辞拧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与压抑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