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苏翎带着几分紧张的神色,用余光看着彤妃,同时掌心凝出一股力道,若是识破,那就只好不成功便成仁了。
只是那彤妃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反应,只是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自己唱出来那个小时候的歌谣,不过在张开嘴后,却是一瞬间的沉默,随后她带着几分失望的模样,重新老老实实的将注意转到了她自己的手指上:“算了,也是,毕竟是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也不是太记得了。”
“亦哥哥,你能为我画眉吗?”忽而那彤妃抬头,带着几分期待的看着苏翎。苏翎对此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画眉的技艺,在最近已经被彤妃调教的水平直线上升,简直就是扶摇直上青云去。
结果黛色的眉笔,看着彤妃已经经历过岁月风霜的脸,苏翎只是低敛着眉眼,开始很干脆利落的为彤妃画上了黛眉。
……
看着时间差不多,苏翎再一次的起身,转身跟着身侧的小鬼,前往那墓穴一探究竟。不过这一次,也只是单纯的前往那一处地方,埋下一些引线,也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即便是如今,苏翎实际上也并不相信,彤妃这疯子是信了苏翎的这一番鬼话,什么重生?即便是有,也不会这么凑巧的两次都发生了自己的身上。
跟着那身侧的小鬼来到那一处被浓浓的瘴气掩埋的蜃楼,苏翎很意外的发现这邪医今日并不在这巢穴之内。不过那一口紫色的棺木和周围都对着苏翎虎视眈眈的鬼魅,让苏翎心中一时都不是太自在。
这地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地狱,而异兽在棺材侧睁着那一双妖邪的眼睛,看着苏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忌惮而兴奋的食物,至于那周围黑色的,带着腥臭的泥土,若是有断臂残肢在此,大概就是孽障之地。
苏翎曾经做过这样的梦,在前世,她的能力还没有彻底苏醒的时候,见过那竹简中描述的地狱的模样,所有腐烂的尸体和灵魂都会被地府的阴风吹拂,从而复生,随后再一次遭遇那些曾经的业障和痛苦,承受无止境的罪罚。
只是苏翎现在所见到的还不过是单纯的瘴气,当她不如那墓穴的深处时,所有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被冻结。仿佛深处在枉死地狱,四周满目疮痍,所有的墓穴中泡着大大小小的断臂残肢,甚至还在那液体的作用下不停的抽出。
忽而,身后传来了响动,苏翎赶紧隐匿在一侧,随后透过缝隙,见到一身黑衣的邪医,回到了这一处巢穴,随后他拖下了身上的黑衣,当苏翎看清他的样貌时,心中只想到了一样事物——异兽。
这人与神魔做了灵魂的交易,将身体进献,作为换取特殊的能力。
鸧鸆,一名鬼车鸟,一名九头鸟,状如鸺鹠,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见火光辄堕。苏翎如今只能想到这样的一段描述,如何形容面前的这人?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半身已经入了妖道,或许那一颗心,都已经被这里的邪气侵蚀。
苏翎只是并没有寻找机会逃离,依旧在这一处观察着那邪医的举动。只是观察的时间久,心中的疑惑就愈加的多。苏翎之前已经设想过很多的可能性,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能够狠下心将自己的徒儿,亲手带大的徒弟变成那样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应当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阴邪之辈。
只是如今看来又似乎不是那样的心中怀着阴谋,然而苏翎也并不觉得他有或许是另一种像是有什么隐情的可能性。
似乎光靠这观察,并不能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苏翎坐在那冰冷的地面,扶着那些装满了不明液体的水缸,忽而手臂被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握住。
随后就像是被什么气味唤醒了的凶手,那些沉没在水缸里的断臂残肢,忽然之间就像是激怒了的鱼一般,在水缸里翻腾汹涌,简直就要闹出个什么一二三来,那些巨大的水花和响亮的水声,听得苏翎一阵心慌。
她忽而想到了一些什么,皱着眉头,起身趁着那邪医观察那些水缸的空隙,飞速斩断周围扯住她的手臂,快步离开这一处幽深黑暗的墓穴。
然而这不过是第一步,苏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惊动了什么东西,也不认为那个邪医会因此告知彤妃取消原本约定好的见面时间,因为苏翎心中总是有那样的感觉,不论发生什么,最后彤妃都会与那邪医有着不得不见面的理由。毕竟那些见面时间的规律绝对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才定下的。
不过那些暴动起来的断臂残肢,就像是滑腻的泥鳅一般,苏翎到离开那一处云烟环绕的瘴气山后,想起来还是一阵背后发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觉得恶心,当真是恶心,分明已经是失去了灵魂和所有生命力的东西,还在装作什么存在于世间的生物一样,将那座山的生命力都给剥夺了。
生命力这样的东西,是世间造物者用来平衡的东西,此消彼长,一直都是天道轮回,然而这阴物实在是太过霸道,已经将那山上所有的该有的生命都已经吸收了去,整座山,甚至是土地,都已经是死去的了。
不过关于那异兽附身的邪医,他将自己的灵魂进献给的所谓神魔,究竟是为了什么,苏翎此刻心中大概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或许他什么都不为,这应当是一个已经因为制药而完全走火入魔的医师,所有的术业,都有人希望自己做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而就像是那些能工巧匠一般,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是希望达到栩栩如生的地步,而这走火入魔的医师,他们自己的心中自然也是有一个等同于【栩栩如生】的梦想,或许这就是说的生人肉,造白骨。
这邪医,心中想的应当是能够自己制造出一个完整的人。有人因为种种原因身患残疾,那些断臂残肢,或许他是想要自己拼接,然后组合起来成为一个可以行走的人?
只是所有的外貌和白骨都是可以拼接,但是那灵魂却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由区区一个凡人创造出来,从来都是轮回之间的事情,这样一个人,一个身在凡尘的人,不自量力的想要插手冥界的事情,到最后只会招徕心魔,堕入地狱。
不过这样的想法,还只是初步的推断,一个对于那些墓穴中景象的推断。
苏翎需要自己的计划继续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来验证自己的理论,或许也会有一些什么意外的收获。
苏翎靠在一颗树上,看着色彩艳丽,翩翩起舞的蝴蝶,心中有几分怅然若失,也有几分的空洞。
她的思绪,似乎到了一种未知的境界,一种被强行拉扯的境界,最近的苏翎,总是在反反复复的做着那个预知梦,而且那些身边的人模糊的脸虽然依旧是看不清楚,但是动作却一天天的越来越有目的性,带着强横有力的攻击性。
至于那个跳崖的自己,到后来,已经演变成苏翎即便是醒过来,也会在下一刻,被那未知的力量强行拽入梦中,结结实实的再体验一次,疯狂而不顾一切跳崖的行为。
若是有人看见,就是苏翎一个人,目光空洞的坐在床上,满目惊慌的样子。其实苏翎有些时候还是会自嘲一番,若是这时候有人与她比一比跳崖的时候,谁的胆子更大,她绝对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简直就快要习惯了!只是苏翎虽然不清楚那跳崖和梦中的寓意,但是那冥冥之中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这一日似乎是一个平常的早晨,但是若看到那满朝的文物官员和皇帝的黑脸,或许就不会这么想。北幽的大漠依旧是干燥而阳光明媚,只是这心情,却完全不是这天气一样的好。
寒国的副将传递来消息,他们的军队被寒国剩余的残兵驱逐出八百里。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那些精兵,竟然被寒国的老弱病残驱逐出这么长的距离?!北幽皇帝现在的脸色阴沉沉的,谁都不敢多一句嘴,唯恐就成为出气的第一人。
江云辞在大殿上,领命出战,这个时候,皇上心里最信任的,还是江云辞,这其他人,现在这紧要关头其实都算个狗屁!
不过这调查三皇子的事情,也就一时之间不了了之。虽说这向外界宣传的都是,征战寒国是为了三皇子的仇,但是这野心啊,这情绪啊,其实又有哪个人不明白?
最好控制寒国的方法,还是制造傀儡政权,但是江云辞一直都在皇帝面前持反对的态度,这个方法虽好,但是并不长久,除非北幽能够舍弃这里的土地,去到富饶的寒国定居。只是这样的想法要付诸行动,还要经历很漫长的过程,因而也被皇帝否决。
江云辞手头的调查被皇帝转到了卢奇的手上,不过锦衣卫插手,让单阁老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可就是等同于直接向皇上暴露了自己的一些东西,那些精明狡诈的锦衣卫,狗鼻子可灵敏的很,绝对不是像江云辞那么好制约的,看来这一段时间需要收敛一些自己的行动,把尾巴都藏好了。
单阁老站在旁侧在心中暗暗想道,一边用余光看一眼那站在旁侧,身穿大红蟒飞鱼袍的卢奇,一脸的冷然,单阁老的心中又是一凉。
……
而这一日,是彤妃与那邪医约定好见面的日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物品,苏翎就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咽下药丸后的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