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没死啊。
我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身边的机械设备。我很清楚，这里是医院，不是天堂。
就目前看来，我应该是活下来了。
那么，黎霞呢？王梅兰呢？还有……洛晓呢？雷浩岚呢？
曾经听说过病床上有一个按钮可以直接把医生叫过来。我在床头找了找，果然就在头顶。
按下按钮后，医生马上赶来了现场。
“清醒了吗？现在状态怎么样？”医生问。
“挺好的……对了，和我一起送进来的人都怎样了？”我问。
“和你在同一起事故送来的一共有两个正常人和一百三十五个吸血鬼，另一个人已经完全恢复并且出院了，那一百多个吸血鬼只有二十多个存活。”护士一边对着机器做记录做着记录一边说。
另一个人……是王梅兰吧。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难得呢。
那么，那二十多个活下来的吸血鬼……
“再请问一下，那一批吸血鬼中应该有个九岁左右的吧？请问她……怎样了？”
“你说的是你的那个警用吸血鬼吗？”护士收起了笔记本，“那孩子好得很，每天都还会在你这吸血的。你放心好了。”
“……这样吗。”
“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有什么需求请务必通过那个按钮呼叫我们。”
“谢谢。”
告别了医生，我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
吸血鬼和人类……到底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人类无法战胜吸血鬼。这是事实。
吸血鬼一定要吸人类的血。这也是事实。
用一个我不想再听到的比方，猪无法战胜人类，但是人类必须要吃肉。
人和吸血鬼……真的是猪和人那样的关系吗？
不，肯定不是的。我和黎霞就从来没有那种感觉。
……不，我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我这样的智商自己思考问题到底能不能思考出一个结果。
“黎明，你终于醒了吗？”
竹菊的声音把我本来就一点也不深入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拿着王梅兰常用的平板电脑，温柔地冲着我笑。
“……竹菊？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
“刚听说你醒了，我就过来了哦。”他指了指旁边打开的窗户。
……真方便啊。
“于是呢？有什么事吗？”我问。
“今天是王梅兰审讯雷浩岚的日子，我觉得你肯定也会想看吧，就过来给你送直播了。”他扬了扬手中的平板。
我没说过我想看吧！
“好了快看看吧。”竹菊坐在了我旁边，把平板放在了我们中间。
“啊，黎霞！”
在平板的画面上，以王梅兰为首的三个警察正在审讯雷浩岚，旁观席上坐着两个人，黎霞和陈心然。
黎霞没事啊。那就好。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集结一帮吸血鬼进行恐怖袭击，又为什么要那样毫无人道地绑架人质？”王梅兰冰晶般寒冷的声音投过平板刺激着我的神经。天呐，这个女人恐怖起来也太恐怖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雷浩岚靠着审讯椅，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我只是把我曾经在社会中经历到的复现了而已。”
“请进行更详细的说明。”
“更详细……就比如现在好了，你让那个什么医生给我打了一针，弄得我失去能力，然后像耍猴一样审讯我。”他深吸一口气，“其实这里我是服的，因为我确实输给了你们。但在我短暂的人生中，那些明明没有力量却通过卑鄙手段高我一等的例子，太多太多了。所以我一直在想，等我哪天有了绝对的力量，我一定要建立一个只能用力量说话的世界。然后我成为了吸血鬼。然后我做了。就这样。”
“你是在祈求我们的同情，希望我们给你减少刑罚吗？”王梅兰问。
“不不不，我只是想在死前把想说的话说完而已。毕竟我既不是真正的强者，也不是无耻的弱者。正因如此，我的人生注定只能为他人效命，为他人驱使。这样被奴役的人生，早点结束也罢。”
“我是在问你问题，不是在请你写作文。”
那你倒是中断他的发言啊。你等他说完再说别说不是傲娇吗。
对雷浩岚的审讯似乎结束了，竹菊收起平板，“那么，我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梅兰还是挺忙的，我回去帮她啦。”
“嗯。走好。”
他打开窗户，直接跳了出去……所以吸血鬼还是方便啊。
仅仅几秒钟后……
“我来啦——”
不是……这里好歹是医院十多层的位置，为什么你直接从窗口跳进来了啊！
黎霞……不对，她还抱着另一个人……陈心然？
“怎样！这样飞来飞去的感觉很棒吧！”黎霞激动地说。
“嗯……是的。很好玩。”
黎霞把陈心然放下来，可能是在天上飞了这么一段时间的缘故，她一时间有点站不稳。
“那个……黎明哥哥中午好。”
“……中午好。”
“呀，然然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公有仆人啦。”黎霞高兴地拍了拍陈心然的肩膀。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不对……等一下！我什么时候又成你们的公有仆人了！不，应该是说，我什么时候成仆人了！
“有什么事吗？”我问。
“然然说有事想找你单独聊，于是我把她带过来了。”黎霞骄傲地挺起了胸。求求你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还自以为是了。
也许是为了给我们营造一个“单独聊”的氛围，黎霞在随便耍了几下嘴皮子后，马上就离开了病房。
“……有什么事？”我问。
“妈妈她……死了。”
死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陈心然，她正低着头，就像给老板看简历的应聘者一样紧张地捏着裙子。
“陈心然……你妈妈……”
“叫我心然吧。妈妈都是这么叫我的。”她打断了我。
……不对，她好像不是在紧张。她好像在哭。
洛晓……陈心然的妈妈，已经死了吗……
“……对不起，都怪我没做好准备就擅自过去了。”
“没关系，不怪你。”她抬起了头。啊，没哭，只是眼眶红红的。
“因为，我说过的嘛。希望你把妈妈杀了。”
……
啊。好像是的。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恨妈妈吗？”我问。
“恨……怎么可能恨……她是我妈啊……”
我默默地闭上了嘴，等待着她整理情绪。
“从我有记忆开始，妈妈就一直在打着苦工，每天赚来的钱只够我们租一个很小的房子，吃很简单的饭菜，每天都在别人的欺压下生活……”
“其实我很怕黑，很怕一个人，很怕陌生人，很怕身边的一切……但看到妈妈辛苦的样子，我也不敢跟她说，我只能尽可能把我最幸福最可爱的样子装给她看……”
“后来，她染上了吸血鬼病毒……就有人找到了她……他们说妈妈有着超凡的力量……不应该对那些只有点破钱的人唯唯诺诺……就邀请妈妈加入他们……为了让我过上好生活，妈妈没有拒绝……在那之后，我们才住进了大一点的出租屋，才吃起了更好的东西，才能供我上学……”
她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沿着红色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抹了抹眼泪，用鼻音继续说：“妈妈不希望我的母亲是一个吸血鬼，但又不希望我孤独地活下去……所以，在遇见你们后，她选择了死亡……”
……等下。
“你的意思是说，你妈妈觉得她作为吸血鬼不配做你的母亲，但又怕你一个人会很孤单，所以在遇到我和黎霞之后就已经准备好去死了吗？”
“是……”
……这也太荒唐了！
“我……我很想劝阻妈妈……但是我……我觉得……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幸福……”
妈妈她……总是把所有的担子抗在肩上。
不管遇到了什么，她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我。
我很想让她多关心自己，但她却说我的幸福才是她的幸福。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幸福。
这才是给妈妈最好的礼物。
——所以，为了我最爱的妈妈，我愿意献出妈妈。
……
出院后，我有偶尔去学校观察黎霞的学习情况。当然，只是偷偷地看。因为让她知道的话我肯定没好果子吃。
她和心然是同桌，每次我去的时候，她们都很和谐地相处在一起，有的时候还会有别的同学和她们一起玩。看着黎霞和心然欢笑的样子，我确实放心了许多。
白雪借给我的大钻石我也还给了她。本来早就要还给她的，但这段时间确实事情很多。我把我知道的黎霞和陈心然在学校的故事讲给了白雪听，白雪则像听故事睡觉的小女生一样一边听一边轻轻笑着。我本来想邀请她也去学校看看的，但她的家庭似乎不允许她出门，所以只好作罢。
警察局的工作也继续进行着，王梅兰的爷爷在王梅兰回到正常工作后还来看过她一次。他们也没做过多的交流，在确定王梅兰回来后，爷爷就笑着离开了。
雷浩岚和其他吸血鬼被判处了极刑。在被带到刑场前，警察象征性地问他有什么愿望，他说：“希望来生不被任何人限制，也不去限制任何人。”
总而言之，这个系列恐怖事件就到此告一段落，我们的生活也步入了正常的轨迹。这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