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七带人走到半路,并不见聂鉈锋等人跟来,就让张小六和另外二人赶车先走,回山给贾九治伤,自己领着一部分人回去找聂鉈锋。走着走着,正碰上一个土匪背着一个受伤的弟兄慢慢往前走,候七问:“你们没有跟着三寨主吗?他人哪?”那人回答说:“毛娃受了伤,我把他藏在灌木丛中的一个土坑里面,等到枪声停了,偷偷往外一看,正好看见三寨主被警察绑走啦!我俩身单力薄,救不了他,想找你们......”“算了算了!咱们人少,现在要救,是白白送死,先回山寨再说吧!大家把毛娃兄弟抬到后面的车上,走!一块回山!”众人都很赞成候七这个理智的决定。
聂鉈锋被警察抓住,带回了警察局,其中一人对林不苟说:“报告局长,我们仨人抓住一个要救吴良的‘革命党’!你看,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盒子枪!”说着把枪递给了林不苟,然后站在一旁。林不苟转身问聂:“你说实话,你是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没有外人,你只要说了实话,我不会为难你的!说吧!”聂鉈锋见他面色冷峻,可说话还算和气。但是想,自古警匪不同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讲实话啊!于是,便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局长问你话呢,说不说?说!”那个警察过来,照定他腮帮上“呯啪”就是俩巴掌,顿时顺着嘴角流下血来。见他硬是不开口,林不苟气的坐回了桌子后边,那警察举手又要打,嘴里还骂着:“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这......”“住手!”随着喊声,林寿年走了进来。“是!老爷子!”警察哈腰一躬,退至一旁。
林寿年走到聂鉈锋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好像是自言自语的嘟噜着:“太像啦,太像......啦...”众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林寿年正要向前问话,忽听警局大门外人声噪杂。他眉头一皱,问三个警察:“你们抓了他,”一指聂鉈锋,“是不是被那些大兵看见啦?”“啊......啊,好像......是吧?”警察支吾着。“嗐!这一定是他们要人来了,想用这人顶替吴良,杀了示众,对督帅和日本人做个交待啊!”他想了想,接着说:“你们三个,听着!若是李营长他们问,就说错抓了一个出恭的老百姓,后来趁乱跑了。现在马上把他先秘密押到审讯室去!”“是!”聂鉈锋被押走了。
然后,他悄悄对儿子说:“如果我没看错,被抓的这个人就是聂振雄的儿子,一定是白龙岭的人来救吴良的,记住,不要让他们见面,要分别秘密关押。明天,把那个马元偷偷放了,你如此......这般......”林不苟不住的点头称是。然后又问:“那外边李营长......”“你开门迎客,就往属下一推,没事!他会有办法的!”说完,林寿年走了。
果然,李营长来到警局,和林不苟客气了几句,问到此事,林不苟便派人叫来仨警察用假话应付过去。李营长知道他们父子诡计多端,自己又无证据,况且自己收了钱,心里有鬼,只好回了兵营。第二天,找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做了伪装,示众后草草埋了了事。小泉受到福田严厉训斥,连降两级。后来张宗昌赔偿了日方不少大洋,才算平息此事。但是,他觉得不能就此甘休,指令警局两个月内,查清劫法场的是什么人干的,并让特务营配合,全力搜捕共产党和国民党的潜伏人员。
候七带领白龙岭的土匪回到山寨,已经是五更天了。他们一路劳乏,精疲力尽,个个回屋倒头便睡。但是,候七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首先是三寨主被捕,心里很内疚。虽说自己对他有偏见,但他毕竟还是有功的嘛!丢了他,大寨主回来,自己非受责罚不可!不过还好,其他兄弟都回来了,还救回来了二寨主。想到这里,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去看看二寨主的伤势如何?还要当面问一下。解开一个疑点。于是,悄悄来到药房里,见里屋的两张床上分别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刚进来的毛娃,郎中张善仁正在给他清理大腿上的伤口。不用问,另一张床上蒙头大睡的人,自然就是“吴良”啦!“喂!张老先生,我二哥的伤怎么样啊?他醒了吗?”“他伤的不轻,一颗子弹钉在了肩窝上了,虽是贯穿伤,却不好治疗。只能先清洗、止血、包扎,刚才给他服了止疼药,我想现在大概睡着了,你最好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了吧?”候七又安慰了毛娃几句,就回屋休息去了。
当候七醒来,已是午时了。他是被人叫醒的,是一个叫皮笊篱的土匪,跑进屋里报告说:“七爷,报七爷!马元回来啦!”“啊?你说什么?马元叔回来啦?他在哪儿?”没等皮笊篱回答,就见马元衣帽不整,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狼狈不堪地来到了候七面前。一副委屈的表情,哭丧着脸说:“七呀,唉!真是没想到哇,没想到咱们爷们还能见面啊!”“叔,你们到底是咋回事啊?吴大哥为啥打死日本人?听说要被枪毙,害的兄弟们来回跑了一天一宿,伤的伤,被抓的抓,才救他回来。哎,你是怎么回来的呀?你别急,慢慢说!”候七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没想到马元没有回答却反问他:“什么?你们把吴良救回来了?怎么可能?”马元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然后又说:“今天早晨,警察局长亲自放我回来时,让我转告大哥,说吴良、还有刚刚抓的那人,”候七知道说得是聂鉈锋,就问:“怎么样?”“必须秘密关押一些日子,因为要等到日本人和特务营那边平息了,他说,不要让咱们自投罗网,以免引得大兵抄山灭寨。”
“怎么?难道还能出了两个吴良?照你这么说,我们救回来的不是二寨主?难怪......”候七话没说完,就跨门出屋,急匆匆去了药房,那二人也急忙跟随。只见“吴良”的床上还是原先那样,一床粗布印花棉被下面好像有人在蒙头睡觉的样子。候七到了近前,掀开一看,顿时傻眼了。见被子下面是个枕头,根本没有人!一问毛娃,他说压根就没见他“醒来”。叫来张善仁,他也傻呆了,说从没见过这等怪事,估计是毛娃来之前,趁夜色跑掉的,老先生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马元说:“我就知道,这人不是那个该死的吴良!”候七问:“那你一定知道他是谁?对不对?”“其实,我也说不准,不过听看守我的警察偷偷议论,说让一个叫贾九的替吴良去死,脸上的伤是做上去的!”“哦?贾九,难道是从尹家逃跑的那个贾九?他怎么会......”候七若有所思。“嗯,大概是他,听说是杀了他老婆的奸夫,才被抓的!”马元补充说。
“哦!是个有胆气的男人啊,是真汉子!怪不得能和倭寇对刀!唉!他为了尹家的事,把我们当成了仇人,不敢留在这里治伤。我说,笊篱兄弟,吃了午饭后,你带上几个人去附近找一找,我估计他身上有伤,不会跑远的!若是见着,把他抬回来,就说感谢他替换了二寨主,我们一定给他治好伤!”候七的这番话,几个人觉得好像不理解。其实这也反映了他和其他寨主不同的本质。也许就是“好汉爱好汉”吧!
贾九的确是夜间离开山寨的。这个所谓的山寨,防守十分薄弱。好几个地方没有岗哨,没有寨墙,只有篱笆,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山村,周围到处是树木丛林,沟崖交错。他知道大门上定有站岗的,为了省下麻烦,便绕到一个篱笆墙跟前,夜色中发现好像是一块菜地。他不知道,这是张善仁夫妇种菜和草药的园子,就找到豁口从这里逃出了山寨。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伤口的疼痛,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开始,漫无目标,在摸索着前行。只想离山寨和县城越远越好。不大一会儿。看见了东方鱼肚白,一辨别方向,才发觉自己正往偏西北的方向走。他怕有人追,舍不得休息,从原地又改道向南,借着曙光,艰难的走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贾九自从昨天晚上喝了断头酒,忍痛拼杀,耗尽了体力,半天一夜水米不曾沾牙。眼见得日近晌午,约摸已经逃出三四十里路了,他又饿又渴,肩膀上的伤口疼痛难忍,突突颤动。这时,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两腿发抖,“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昏倒在路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阳已经失去了明媚,周围出现了一个环形的风圈。过了许久,山间的树木开始摇摆,强劲的东北风发出了由小到大的吼声。片片飘来的乌云开始密布天空,荒无稼穑的山野里瞬间变得很阴冷。或许这将是一个早到的冬天,好像雨雪马上就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