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栓不知道如果他能在宁静中读完学业,又会是怎样的坎坷。
学校撤销合并后大了很多,喧闹了很多,新的校址,离罗栓的家很近,从田间穿过,只需不到十分钟。却再也没有罗栓记忆中的宁静、悠长。
罗栓这次没有晚入学,很顺利,不像前一年脚被剪刀扎了,打了很久的小方块包扎,连去学校都要一只脚跳着去,刚开始他母亲还陪着他看一看,没几天罗栓说自己行,单脚跳着也能来回,他母亲也就放心的随他去。
一只脚的罗栓没能老实,两只脚的罗栓却老实了。
新建的教学楼,班级没以前大,因为是几所学校合并,老师要重新调配,班级的同学也要从新分班,罗栓迎来了一些新同学,也有一些老面孔,氛围已经不同。罗栓的班级在老师和同学方面都还不错,新的英语老师担任班主任,也是一位严厉的班主任,和罗栓后来那位严厉的班主任可以切磋一下打人心得。同样的,罗栓在他们那里都算是插班生,一个是因为学校合并,一个是因为选科。因为不熟悉,开始也都不被重视。大概老师和同学之间的熟悉,一是考试,一个捣乱。
罗栓没有捣乱,他只能考试。
偶尔在校园中碰到之前的英语老师,罗栓都会礼貌的问声好,他知道那封信的不寻常,有着不一般的份量,似乎是早有先见之明,之后他没有教罗栓,也正因为没有再教罗栓,才让罗栓保存了下来,成了罗栓一生中唯一收到的不一样的来自一位老师的真诚。
罗栓的几位老师都没有当班主任,校长还是罗栓之前的校长,算是某种平衡,期中的时候罗栓勉强过的去,但谁也不满意,罗栓自己也不满意,之后罗栓挑灯夜战,寒窗手冷,冻起了疮,电视里放着流行一时的电视剧,罗栓在台灯下继续看书。他从来没有认真的写过作业,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之前的寒暑假作业怎么发下来的,不是白板就是寥寥的写了几页,是罗栓少有的奋斗。期末罗栓勉强凑合,第二年让他上台领奖励,不记得是十块钱还是三十块钱多少,罗栓觉得有些尴尬,头一回发钱,也是头一回赚钱,上台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罗栓觉得很囧。而且还是自己绊自己的。罗栓以为是自己一个人上,没想到同桌也一起上去了,他估计她也是绊着了,和自己一样没倒。
这个事情成了罗栓的一个怨念,因为一个谁也没做对的题还被罗栓的母亲气哭了。
“谁都没做对,你为什么不能做对呢”
谁也没做错,为何如此多漩涡。
罗栓从此泯然未争,之后再次考试分班,罗栓也就和昔日熟悉的同学们再次告别。
罗栓虽然骄矜自满,他已经与己纠缠,纠缠出一条条线,纠缠出一个个漩涡。
谁都没做对,我也要做。谁都没做错,我也要做。
但罗栓他又能做多少呢,最后做出来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个个漩涡,而他深陷轮回。也许罗栓可以选择平易一点的路,但罗栓真的有选择吗,能选择的只是生活,罗栓最终也会选择生活,是与自己达成的和解,是回归而不是妥协。
佟晓依然每天来喊罗栓,他是去打酱油的,他父母之前在离家几十里外开店,他也就自由自在,罗栓会害怕,佟晓不会,他不知道害怕什么,晚上也到处跑,罗栓特别羡慕他。
在佟晓来喊罗栓上学前的一学年,罗栓一个人走过田间,遇到了不少蛇,也打跑了不少蛇,后来他就觉得没那么害怕。
家里杀鸡杀猪的时候,罗栓的父母也不让罗栓他们参合,先给他们叫跑了,以至于后来让罗栓帮忙抓着宰鸡的时候罗栓抓不劳,还被好一阵埋怨,罗栓也不想啊。
走在田间地头,看着绿油油的麦苗,看着蜂群飞绕着油菜花,闻起来有一股油菜花香的味道,是罗栓的诗。
每年相聚的时候,罗栓的小表妹和外甥女还得带着作业,一天不能稍歇。
“你别打扰她们”“她们作业不好多,天天从早写到晚还写不完”“开学老师要检查”
偶尔罗栓去她们家,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去上学,饭前等人手上还捧着词典,用她们的话来说“扶孤起来,孤还能学”。
高中辛苦点也是应当,罗栓是有遗憾的。
罗栓侄子放学回来后,先活动热热身,然后去写作业,他的作业现在还不多。
自古寒窗多傲雪,松柏一日苦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