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生之所聚,死之所归。
家有大家,也有小家。
罗栓最初对家的印象,是父母,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
罗栓的家从一个土房子开始,厚实的土房子冬暖夏凉,没有后来冷,也没有后来热,堂屋两旁是两间房,中间摆一幅画,画下一个高脚的茶案,前面放着一张桌子。
罗栓奶奶家的房子在罗栓家隔壁,同样是土房子,是罗栓的父亲和他爷爷建起来的,屋顶的横梁不是很粗壮,一头大一头小,编扎的竹子两两纵列其上,上面铺上稻草跟泥土,覆以瓦片,就能遮风挡雨。
风还是会钻进来,雨也比较调皮,罗栓不知道房子的年龄,只知道外面下雨,家里也下雨,要拿盆接着,随着老鼠的活动,土块不断掉下来,瓦片的碎裂和缝隙,漏雨就不可免,漏的严重了,就上屋顶补补漏。
春夏之间,罗栓奶奶家厨房的外墙上满是土蜂打的洞,罗栓小的时候在扫把上折竹枝去掏土蜂洞,嗡嗡的飞出来一只土蜂。也不知道是烦土蜂打洞,还是烧火的燃料,罗栓的爷爷把牛粪打在墙上晒,晒干了可以烧火。
罗栓上初中的那一年冬天,罗栓的父亲决定翻房子,罗栓放学回来也打下手,帮忙递砖头,拎水泥浆,沙子筛不动,几铁锹就放弃,屋前屋后的转,也爬木头搭起来的脚手架,好奇并且罗嗦,好在大家都很耐心。
当时翻了两间屋,请了几个亲戚帮忙,罗栓的父亲担任主力,建房子的时候罗栓没觉得太辛苦,室内平地的时候罗栓觉得相当辛苦,因为是原地拆建,土块堆得不平整,不把土夯实,地平就容易出问题,罗栓也参与夯土,后来回忆的时候,连罗栓的母亲也说夯土夯怕了。为了节省工钱,夯土没找他人。
另一间房子当时没翻,因为翻两间屋的钢筋、水泥很多都是赊欠的,村里的土房子不多了,虽然困难,还是咬牙翻了两间,等经济稍微缓和之后,剩下的一间也简单的重新盖了下一面的外墙,重新起了个灶,算是完成了一个半成品,也就此告一段落。
罗栓家两个孩子上学,也一直没有精力去顾及房屋,两个孩子每年的花费,就是罗栓父母所有的努力,经常不足额交不齐学费,每当要开学的时候,就是罗栓父母找人借钱的时候,到两个孩子先后上大学,借已经没有办法,只能借贷还利息。
罗栓想起来是羞愧的,他悠闲的坐在教室里,不识父母的愁,他真的不知道吗,他从小就是一个操心的人,又有多少看不见,只是掉进另一个梦里,另一个漩涡,我们所有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并非理所当然,是别人的负重前行,成就了我们的理所当然。
而今的罗栓,依然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漩涡。他渴望打碎所有的梦境,回归热泪盈眶的罗栓,罗栓必须奋进,有史以来第二次的全力奋进,他无畏生死,无畏流言,他依然是第一,当之无愧的第一,他需要打败所有的罗栓,纵使失去罗栓。
是父母的品质,才有了罗栓的雄心,有了罗栓的安逸,有了罗栓的梦境,罗栓的漩涡是自己的漩涡,是他的轮回,是他的山海,是他的光阴,他要横击轮回,吞吐山海,平复光阴。
罗栓从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我喜欢吃鱼头,鱼尾你吃”
“大口大口的吃,哪有像你们吃东西这么挑挑拣拣”
“我们不吃零食,零食有什么好吃”
罗栓和他哥至今吃东西挑挑拣拣,怕自己吃太多,养成的习惯。罗栓和他哥都喜欢吃零食,罗栓也不怎么吃零食了。
如今的罗栓,识尽愁滋味。
他必须相信自己,他也只能相信自己。
几年前,罗栓家再次翻房子,翻了三间房、两间厨房还有两间厕所,这次罗栓没有回去。他能想象其中的辛苦,他频闭了,频闭了自己的痛苦,和身不由己。
“你大姑这回累狠了,她在家呆了两个多月”
如果说第一次翻房子,有罗栓他们的原因,第二次翻房子,也有罗栓爷爷奶奶的原因。
“我们自己也要住哎”“哪天你们不要我们,我们就回家住”
罗栓的父母虽在外租房子,还有叶落归根的想法。罗栓的奶奶病后,也有了一些转变。
“我们老了不跟你们跟哪个”
罗栓需要的只是解决自己,解决不同线上的罗栓。他缺乏的只是一个决心,一个和罗栓们告别的决心。
如今每次回家,罗栓住在父母给他留好的房间,宽敞舒适,能作为一个人,一个像样的人存在。罗栓的父母依然住在罗栓他们以前的小房间,始终将罗栓他们放在前面。
罗栓很少着家,也很少去看父母,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无论多大,也还是孩子。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