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黄门令早早唤起刘辩,十来个宫人伺候梳洗,谨慎有序,庄重肃穆的给他换上帝服。
黄门令叫子肃,是个宫中的老人了,与张让他们比起来不遑多让。只是他不爱那些权术之争,从来只以忠于汉室陛下为准则,做好宫人该做的本分事。
沐灵时不时打哈欠,任由他们折腾,悄悄把准备好的纸条揣进手袖里。她该庆幸,东汉末年刚好出现造纸术,皇室首先得以享用,不然她要怎么拿竹签在大庭广众下传密信。
刘辩收拾妥当,何太后也正好来到崇德殿,接着刘辩去上早朝。
此刻,沐灵有些紧张,同时也有些兴奋,能亲眼目睹只存在于史书上三国人物,那些千古流传的风流人物。
她将以刘辩的身份正式面对所有朝臣,并在这些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的人之中求得生路。她虽有智商180的头脑,也有超越他们千年的历史见识,但她不敢自傲。自小在和平年代生长,没有脱离过学校,这样的自己总不如这些老江湖们机变。
如果,自己没有穿成刘辩,她大概会选择四处游历,见一见智谋无双诸葛亮、乱世奸雄曹阿瞒、少年将军孙仲谋,还有那熹平石经堵洛阳的蔡邕,然后找个地方归隐山林。
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终究变成了皇权衰弱后的‘皇帝’刘辩,这个‘皇帝’就像唐僧肉,人人都想吃上一口,忠臣能有多少,能臣能有多少。四面危机,步步惊心,正是她如今所面对的困局。沐灵来的仓促,立马遭遇董卓这个最大危机,只能步步为营,凭着对历史的了解筛选用人,其中风险谁又能知道。
思考间,轿撵停住,宦官立马抬上下轿凳子,跪下恭迎。沐灵走出轿撵,双眼被气势恢弘的中德殿霸占,厚重的木门,两旁立着巨大门柱,柱上盘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龙,威武而庄重。伴着朝阳,雕梁画栋的大殿,金色耀眼。
沐灵抬头微眯起眼,‘她’真的从今以后都要变成‘他’,顶着刘辩的身份活一辈子了吗?
“陛下,今日上朝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能给皇室蒙羞。”何太后郑重的望向他,抬手正帝冠,担忧的嘱咐。
一进殿,臣子们早已恭敬的在两旁跪坐,刘辩与何太后步伐稳健庄重,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前进。随着两人一步步走上高台,台上的龙椅和一旁太后椅逐渐现身。
沐灵独自走到龙椅前,缓缓转过身,朝臣们瞬间一同弯腰拜下,齐齐喊道:“参见陛下!”
刘辩细弱的声音回到:“平身。”
群臣这才直起身跪坐而立,所有人的视线统一集中于大殿的高位,龙椅上的皇帝,刘辩。
扫过众人投来或期许、或渴望的眼神,那一刹那,沐灵才真切感受到何为一国之皇,坐下的龙椅又是怎样分量。这个皇宫,这座大殿,是整个国家的中枢。下面跪坐的都是掌控国家命脉的人,而在这之上,只有一人,皇帝。
不怪乎,千百年来那么多人为这把龙椅掀起血雨腥风!
天下生死一念之间,如此强大的蛊惑谁能轻易抵挡。汉室颓唐,刘辩年小势弱,不免被有心之人觊觎。无论刘辩省作何样,无能还是聪明,命运都不会太好过。今后她要以这个身份活下去,怀璧其罪,难免心中怅然。
刘辩下首的侍中打开圣旨,提足中气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苍天保佑,朝廷清逆安政。朕,初登大宝,顺承上意,改号昭宁,意天下安宁。钦此”
沐灵暗自扫视众人,企图通过史书记载判断众人身份,然而却发现根本无用,地下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和史书对上号,找了半天赫赫有名的曹操根本无一相像。按理说史书虽会有错漏,但不应当错的如此离谱,当真是件怪事。
侍中从小使的执台上拿起另一道圣旨宣:“司空董卓救驾有功,特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七星宝刀一柄,钦此”
董卓洪亮的声音响起:“臣,谢陛下赏赐!”
说罢起身上前接旨。
这时刘辩站了起来,众人诧异的看着刘辩拿过宦官手里的宝刀,弱声道:“此次张让之乱,危险重重,幸得董将军救驾,其功甚大,朕亲自来吧。”
底下的朝臣听的嗔目结舌,各位相熟的大臣暗自用眼神交流。
咱们的小皇帝今日是怎么了?
何太后也意外的看着刘辩,虽然声音还是细弱不稳,但能顺畅的说上这番话已是不容易,要知道往日他可是一上朝就紧张到磕磕巴巴。
董卓听罢更加昂首阔步,刘辩的话十分中听,亲自行赏的行为也令他极为受用,不禁生出狂傲:“臣叩谢陛下圣恩!”
袁隗和一众士大夫眼神晦暗莫名,陛下今日的举止与往日大为不同,陛下能够成长本该是件好事。但是,今日陛下言辞间对董卓太过抬举,这对洛阳系官员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最重要的,董卓西凉兵陆续有来,实在局势微妙。
朝中难以言喻的安静,朝臣的脑子转了千百回。
侍中见此,回神到:“尚书卢植救驾有功,特赐黄金五百两,良田百亩,羊脂白玉佩一枚。”
刘辩就步,拿过羊脂白玉,看来就像刚好顺手一般,说道:“刚好,就着一起给了吧!”
他的动作自若,就手之举并不突兀,他隐蔽的将纸条压在玉佩下面,待卢植上前接赏一并交到他手中。
董卓不悦的瞪向刘辩,如此一来,所谓的亲赏就没什么意义了。哼,刘辩到底是真心血来潮,还是有什么特别用意?
刘辩的行动,似乎有些超乎预料,脱离掌控......
卢植接过玉佩,觉察到玉佩下有东西,心下奇怪。欲翻来看,刘辩的手却突然压了下来,抬头正见刘辩托付的眼神,瞬间明白其中关窍,波澜不惊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侍中又依样给闵贡赏赐东西。
董卓见卢植和闵贡两人并无异常,直觉这事应该不太简单,锐利的眼神扫视刘辩。脱离掌控,不可能,他想得到的东西,怎么能容许翻出掌心。思及此,他控制不住心中怒意,内心的恶兽又在叫嚣。
自小他心里就住着一头恶兽,一旦心中盛满怒意那头恶兽就会暴走,只有用鲜血才能抚平。在西凉时常会有战俘,能用鲜血抚平心中恶兽,但如今身在洛阳,他必须控制住自己。
董卓正用尽心智控制那股嗜血的欲望,其他朝臣则猜测纷纷,刘辩在朝堂自来没有存在感,今天一番动作倒是与从前不太一样,不知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