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恒产,而后有恒心。这里的恒产,既包括住宅,也包括职业,即稳定的经济收入。过去人们普遍认为人有了一定财产之后,才会有一定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准则。
所以一个有自己稳定居所和稳定收入的工作的人,人们一般认为他相对更安全,因为除非意外,否则一般他的行为都是可预期的。而一个无业游民,或者人们俗称的“二流子”,则被认为更可能干坏事。
这无疑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一个人一无所有时,做事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因此社会规则于他们而言只有“有好处”和“无好处”之分。
但随着身价增长,也有了那么一些属于自己的财产了,这个人就会如一般人一样重视规则,希望这些规则能保护他,所以也就不再如从前般那么肆无忌惮。这在外人看来,就觉得是有了财产之后就有了道德观念和行为准则了。
这种多多少少略带些偏见的价值观念,不仅是东方的特色,西方自古希腊时期就普遍将无家之人与“危险”和“不可靠”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个没有来处的人,他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所以简单来说,其对无家者的偏见来自于行为的“不可知”。
东西方在这一问题上有着相近的价值观念,并不是相互交流的结果,而仅是在长期生活中积累起来的生存经验。这在过去社会流动几乎为零的时期,实在算不得什么偏见。但放在现在流动性极强的社会背景下,无疑是带有一定偏见的。
房价高企的时代,不少人掏空“六个钱包”也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除了上述原因之外,更主要地是基于老百姓朴素的关于“家”的认知。
即使再强调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但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物质载体,人们难免会有“何以为家”的充满悲情的迷惘。
这种对属于自己的住处的渴望,不会随着时代进步而有所缓解,反而会因为社会压力的与日俱增而更加渴望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港湾,这种安全感是租赁完全解决不了的。
但在八十年代房地产还没起飞的时候,房子虽然也承载着人们对家的期许,但还没疯狂到绑架人们生活的地步。
元旦夜晚的一顿炖羊肉,不仅填饱了李道的肚皮,也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虽然主要是旁观巴克提一家的温馨,但也唤起了李道对拥有自己的家的渴望。哪怕只有自己一人,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家。
所以体验了巴克提一家温馨生活的第二天,李道刚吃完早饭就委托巴克提帮他打听打听附近邻居有没有要出售房子的。
其实早在刚落户时,李道就想在户口所在地买房子的,也就是位于察尔南油库的“故居”。但谁能想到那里早已“物是人非”了。要早知如此,李道可能宁愿把户口落在县城里还更方便些了。
所以李道现在也不想刻意去纠结于那份前世的牵绊,一切都变了,总是纠缠于过去,与“刻舟求剑”有什么区别呢,不如一切随缘吧。有杞人忧天的功夫,不如好好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当然,和巴克提做邻居并不是李道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首先这里离县城不远,如果抛开感情因素,比自己的“故居”更方便;
其次,这里的院落更开阔,运气好买个两三亩大小的院落也不是什么难事。县城虽然也能买到院子,住人还可以,要想养点东西啥的,可就别想了。自己虽然不一定养什么,但乌孙别克养的有牲畜啊。
冬天的牧场日子可不好过,粮草短缺不说,一旦有个头痛脑热或者下场大雪,人畜能不能活都只能靠运气了。所以有了院落也能给乌孙别克提供一个过冬的地方。知恩图报的同时,也增添些人气。这也是李道的考虑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主要的考虑。
吃过早饭,又委托巴克提帮忙打听房子的事情之后,李道就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没打算再和巴克提一家继续去菜市场卖韭菜。昨天去是一是为了看看市场反应,二也是给巴克提做个示范。去一天也就够了,没必要再去第二天。自己劳劳心就行了。
巴克提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经过昨天的“历练”,也算有了经验。唯一犯难的是李道现在这样基本也不在这边,该分给他的钱该怎么办。
当他提出这个问题时,李道想了想答道:“这茬韭菜你别一次性卖光了,一天还是一百公斤左右。钱还是按昨天说好的四六分成,属于我的部分你直接帮我存到我的存折账户上去,反正存折也一直寄存在你那的,我需要用钱时再找你拿。”
巴克提一想天天分钱也麻烦,而且一个小孩揣这么多钱也确实安全,所以点点头道:“嗯,这样倒也方便。你放心,钱一分不会少你的。”
“我当然放心,钱放你那比放我自己这里还安全,能不放心么。对了,房子的事情你一定帮我留点心,院子尽量大点的的,越大越好,我到时候要把乌孙别克爷爷也要接过来一起住的,小了可不够用。”李道答道。
“放心吧,说了几遍了你都。我回头让我老婆多打听打听。她爱串门,消息灵通。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这总行了吧!”巴克提对李道的婆婆妈妈有些不耐烦
“嘿嘿,那好,那你们就辛苦辛苦,我去县城看看古依娜,昨天太晚了,也没来得及喊她一起吃饭。今天中午我准备请她吃顿大餐补偿一下,你们要是结束的早也一起。”李道终于良心发现,想起自己还有个搭档。
“行,不管来不来我到时候都让纳扎尔提前和你说。”巴克提也没矫情。
约定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地点,巴克提一家进入大棚忙碌了起来,李道则径直往县城的方向而去。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啊呸,大清早唱这歌太丧了”
“咱老百姓今儿真啊么真高兴,咱老百姓今儿要高兴”
奇怪的歌声伴着自言自语,从慢慢远去的背影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