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没多久,各科老师都还没能认识李道这个新来的插班生,学校收发室看大门的大爷倒是已经对他很熟悉了。
从正式上课第二天开始,李道每天在学校必做的功课之一就是到收发室和这老头套近乎,关键是每次手上还不空着,总会带着包好烟。所以从第一天开始,两人就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既然已经是熟人,那坐在收发室看看每天各种各样的报纸就算不得什么事情。实际上李道每天到了这里总是先程序性的寒暄两句,然后递上一根烟,把剩余的就放在桌子上,自己就翻看每天送到学校来的报纸,人民日报,地方日报等等,全都不落下。
收发室的老头则在一边忙自己事情,烟抽完了就从桌上再拿一根,拿得心安理得。因为很快他就看出来这小孩来和自己套近乎最主要的目的是看报纸,看那认真劲怕是校长都比不上。
老头只当这是一种强烈的求学欲望,所以也乐得他来和自己凑趣,有个不让人讨厌的小孩陪自己聊天解闷,总不是件坏事。
所以,李道自己不抽烟,这烟很明显就是拿来“贿赂”自己的。老头倒也不贪心,并没有把桌子上剩下的整包烟都据为己有,只是要抽时才从里面拿一根出来。
本来按照李道的意思是烟就直接放在老头这,抽完了自己再带新的来,省的每天揣身上不够麻烦的。但每天看完报纸离开时,老头都坚持把剩下的烟塞回到李道的口袋里。不是他矫情或者说是虚伪,而是怕自己烟瘾犯了那一包烟最多也就一天就能糟蹋完。回头真抽惯了好烟,什么时候李道要是不来了,自己可不就遭罪了?
因此老头很有种知足常乐的觉悟,一来二去李道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也就没再坚持。只是每天来时把烟放桌上,然后自顾自看报纸,走时再把烟揣上。
开学两三个礼拜,李道每天都是或者提前到学校,现在收发室看完报纸,然后再去教室上课,有时看不完老头也会破例让他带到教室看,只是看完必须归还回去。
这些报纸都是学校订购的,每个教研室,办公室都是有定额的,虽然不见得人家都会看,但万一不走运被人发现了也是大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李道开学大半个月了,除了班主任老师认识他,其他各任课老师没几个注意到这个插班生,稍微有点印象的倒是有,但不是什么好印象,而是发现李道上课不听讲,埋着头不知道在忙什么。
李道是不关心这些的,说他不听讲倒也没冤枉他,因为他确实没听讲,实际上除了数学课需要打基础认真听之外,其他课李道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听的必要。但现在没有用考试成绩证明这一点之前,李道觉得还是保持低调比较好。
来学校读书,一个是有个合理合法的学籍,以后继续升学少很多麻烦;另外一个就是可以充分利用学校的图书馆和报纸资源。
这段时间疯狂地看报纸,可真不是他喜欢看报纸,而是他在找答案。什么问题的答案呢?就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引发的蝴蝶效应的大小的问题。
如果自己的到来没改变这个世界,那自己应该不会是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原来的家也不会物是人非。但现在却证明已经改变了。所以李道要确认这种改变是否足以大到改变国家社会历史原有轨道的地步。
这个答案就只能在报纸上去找了,如果报纸上出现与自己记忆中相符的大事件,就说明蝴蝶效应只局限于自身。如果没出现,那自己就要考虑重新确定自己的发展路线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月中下旬的一期报纸上,李道看到了第一部《专利法》顺利通过的消息。这意味着大历史没有改变。自己还能继续努力想办法让自己成为站在风口上的“那头猪”。
放下心来的李道并没有就此中断去收发室读报的习惯,而是作为自己学校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处处皆学问嘛!与人沟通交往就是一门很需要学习的学问。
这是李道回应同桌杨秀时找出来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从对方狐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个理由很明显是骗不了人的。难道李道要告诉她自己只是不想应付一群小屁孩?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秉承“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的原则,不论对方怎么追问,就这一个理由。
时间很快进入到了四月份,地上的积雪已经开始慢慢消融。第三茬韭菜的收入也已经存入了李道的账户。奋斗这么久的他现在还算不上万元户,但差的也不多了。此时的李道没考虑万元户这种“虚名”的问题,他考虑的是把现在手里的钱花在哪儿的问题。
而比花钱问题更急迫的,是乌孙别克。这让一直以来靠着“借鸡下蛋”的走的顺风顺水的李道终于开始意识到,如果离开这些了乌孙别克和巴克提帮助,除了账上的几千块钱之外和一座院子之外,自己一无所有。
“借鸡下蛋”短时间内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中长期看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手里的钱要用在刀刃上,必须得好好筹划一下了。
从感情角度讲,乌孙别克进山放牧带来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李道算是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了。两人一个要放牧,一个要上学,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只能是各奔东西,当然只是暂时的。
纵有万般不舍,李道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劝老牧民继续待在县城边上。是鹰就是要翱翔的,是狼就是要吃肉的。牧民就是要放牧的,这对他来说不仅是一种谋生手段,更是一种生活方式。把牲畜关在圈里养的,不是牧民,也不是乌孙别克想要的生活。
从学校回来的李道没有说任何劝说的话,只是麻利地帮着一起收拾东西,然后又去县城自费帮老牧民采购了一些必需品,尤其是药品。老头虽然不差买这些的钱,但这是李道现在唯一能表达谢意的方式了。
一切收拾停当,就等明天一大早出发了。进山的行程分了两个部分,先到秋季牧场,也就是古依娜一家住的地方,与他们一家汇合后,一起迁往春季牧场,接着再转往夏季牧场。所以行程的第一段是与古依娜一家汇合。
第二天一大早,提前一天就请好假了的李道跟着乌孙别克一起上路了,准备把他送到阿肯拜家自己再回转。
临出发时,乌孙别克才告诉李道,奶牛就留在这里让李道帮忙喂着再帮两人继续卖牛奶赚钱,自己也只赶着羊进山也省很多事情。
李道却没有同意,老头这么说其实只是想让李道能继续保有一份收入而已。但李道却清楚这几头牛在山里可不仅只是用来产奶的,更是非常重要的交通运输工具。尤其转场时,翻越山坡沟坎时,只有它们才有足够的能力胜任,靠马是不行的。
看李道坚决不同意,乌孙别克只得作罢。
二人与出来送别的巴克提一家打过招呼,一个驾着车,一个骑着马,赶着畜群踏上了行程。
一时喧闹的街道,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