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青鄍完成了这前半生中堪称耀眼的成就,高兴地有些睡不着,于是他从布包里掏出灵鹊,准备安慰一下姑姑这几天焦急地心情。
“喂,姑姑吗?”
……
另外一边,东胜神洲傲来国国都天一城内,青鸟这几天过的很不爽,因为乌祁山在武道大会总决赛的那个该死的自我介绍,在乌祁山获胜之后,平日里很冷清的青府顿时门庭若市起来。
无论是青枢同朝为官的同僚,官大的官小的,亦或是青鸟的年少一起长大的姐妹,出阁的未出阁的,全都过来拜访。
青枢倒是体验良好,以往在朝中他也就是一个清流官员而已,不上不下的,也没有人愿意巴结他,现在因为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妹夫,现在朝中上下,都对他和气又热情。
门房和仆役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最近收的礼物都把库房装满了,其中当然多了不少外快。
所以整个青府内,只有青鸟一个人很郁闷,“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应该嫁给乌祁山,为什么他们觉得嫁给他是我赚了?为什么,老娘有屁股有脸的找谁不行?”
可惜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在别人满脸开心地对她说“恭喜恭喜”的时候,她恨不得把鞋一脱朝对方的脸扔过去,管他是什么王贵公卿。
可是她不能,发怒固然能爽一时,但会给老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这样会显得她是一个泼妇,这样在乌祁山含情脉脉地来找她的时候,人们更多的是替乌祁山感到不值以及对自己的指责,天一城那些小浪蹄子更会添油加醋的说些啥啥啥的。
软刀子比硬刀子更难搞,青鸟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能发火,我不能发怒,老娘得笑,笑得端庄大气,笑得不落俗套。”
“青鸟妹妹,你和那个乌祁山怎么认识的啊?”天一城大司空小女儿好奇地问道。
“青鸟姐姐,那个乌祁山真人帅一点还是投影石里帅一点啊?”国子监大祭酒曾孙女问道。
青府后院的亭子里,代表天一城最上层的名媛们齐聚一堂,她们有些已经出阁,有些还未婚娶,有些人对乌祁山很好奇,有些人认为青鸟这种男人婆怎么配得上乌祁山,还有些人总问一些阴阳怪气的问题。
青鸟被围坐在中间,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周围的空气让她有点窒息。
正巧这时,青鄍的灵息连接上了灵鹊,她激动地说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侄子找我有点事,失陪了。”那模样跟中彩票一样高兴,哪有什么不好意思。
“喂,姑姑。”青鄍轻轻地说道,他把灵鹊用手远远地举着,已经做好被姑姑骂的狗血淋头的准备。
“嘿,臭小子,你心里还有这个姑姑么?”青鸟冷笑。
“啊,我这几天是去干正事去了,绝对不是故意挂你灵息的!”青鄍决定撒一个谎。
“那你说说你去干什么了?”
“我去大雁塔看了玄奘法师留下的大乘佛法。”青鄍提起这个就很得意,脸上洋溢不住傻笑。
青鸟听他完全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不但进了长安城,还去了大雁塔,原先还想对青鄍一丝感谢之情瞬间消失,她火冒三丈地说道:“你大爷的!你还真敢进长安?你还敢去大雁塔,你活够了么?”
听到了姑姑熟悉的骂声,青鄍反倒安心了,他想起来到长安城的这几天,遇见的人也好,经历过的事也好,都很顺利,于是他说道,“我没有被怎么啊,长安城也没有姑姑你说的那么可怕,我遇见的人都挺好的。哦,对了,我还认识了和尚的头头,对我挺温和的,还允许我去看佛经,真的挺好的。”
“青鄍,我跟你说,南瞻部洲的人是最可怕的,他要做的事从来不会显露出来,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样,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马上!出了长安城就化形,哪怕露出血脉也没事!”青鸟越听越害怕,急忙对青鄍说道。
一般来说,青鸟没有发火而是选择与青鄍讲道理的时候,那就绝对不要和她继续讲下去了,因为你讲不过。
忘了是哪个哲人说过了“你永远讲不过一个担心你的女人,她永远都有道理。”青鄍深有感触。
大概是青鄍从小没有母亲的缘故,青鸟觉得自己的责任很大,从小就不准青鄍做这个,不准青鄍做那个,就连去东海玩一圈青鸟都担心的要死,只有在天一阁读书的时候青鸟才会露出那种赞许肯定的微笑,然后放他出门。
“但是今天我答应了别人去看七夕灯会,等明天,明天我就回来。”说罢,青鄍断开了连接。
“青鄍?青鄍!臭小子你又挂我!”
另外一边,李一凡坐在南湖的草地上,水清草绿,微风拂过,即便是这夏日也会感受到阵阵清凉。
如今大唐国师有四个弟子,李一凡,李一澈,李一贫,李一诀。他们四个各有所长,李一凡痴迷道剑与辨难,李一澈精通炼丹,李一贫擅于符篆,李一诀是国师独子,学会了国师的水法。
国师一脉一脉单传,三人都心知肚明,以后继承国师衣钵的必然是小师弟一诀,其余三人都只是,只能是未来国师的左膀右臂。可是小师弟六年前死于一场外出历练的意外,于是平日里相安无事的三人的关系变得风波诡谲起来。
李一凡已纯阳之身入道,这一生钟情于剑,心气太高,瞧不起永远只能假借于外物的师弟李一澈和李一贫。平日里说话做事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二人对他不满已久,所以李一凡也不愿意呆在那个勾心斗角的风雷阁里面。
世人皆以为李一凡心气高于天,经常来这南湖是介怀于三年前那场失败,但只有李一凡知道,他只是觉得唯独在这大雁塔内,李一凡才能感受到一股由衷地清净与心安。
“哦不,他也知道。”李一凡看着藏经阁,不出声地笑了笑。
呓语不知道站在李一凡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棋盘。
“来一局?”呓语对着李一凡说道。
“好啊。”李一凡很自然地坐着用屁股转过身,呓语也很自然地坐在草地上,一身白衣很容易沾到泥土,可是呓语从来不在意。
他们像两个很熟悉的老朋友一样,猜先,落子,不用多说一句话,棋局就进行下去了。
呓语黑棋执先。
“青鄍离开了?”李一凡喜欢手里抓着一大把棋子然后一颗一颗慢慢下。
“嗯。”呓语喜欢一颗一颗从棋砵里面捻出来下。
“他真的看懂了佛经?”
“是的。”
“但是他还是放弃了。”李一凡用手刮刮带点胡渣的脸颊,从手心里放出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笑着说道,“有性格,我喜欢。”
呓语没有回答他,专心地下着棋。两人落子极快,下着下着,李一凡的白棋渐渐优势。
“你输了。”李一凡说,“你看似镇定,其实心神不宁。也就是说,你还想救他?”
李一凡一掌拍在棋盘上,本来形式一片大好的白棋散落在地上。李一凡是一个胜负心很重的人,尤其是面对呓语的时候。他棋力和呓语不相上下,偶有胜负,但是每次胜了都会高兴很久。
呓语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棋子,然后归于棋砵。
“煞笔和尚,你会死的!”李一凡冲呓语怒吼。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呓语不急不缓地捡着棋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有你们的道,我也有我的法,大家对错难说,不要强求了。”
“去尼玛的法,我只知道整个大唐都想要他的命,你只是一个人,你阻挡不了大势的,你这样是在和大唐为敌你知道么?”李一凡双手揪住呓语的衣领,把弯腰正在捡棋子的呓语强行抓起和他视线对齐,“算我求你了,别管这件事了好不好。”
李一凡的声音里破天荒出现了一丝软弱。
“他与我佛有缘。”呓语直视着李一凡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平静。
“去踏马的缘!”李一凡狠狠地丢开呓语的衣领,从背上取下木剑,御剑远去了。
下午,怀素敲开青鄍的房门,“少爷少爷,时候不早了,该起床了!”
“哦哦,马上出来。”青鄍揉着午睡过久而疼痛的脑袋,说道。
七夕,也叫乞巧节。
大唐民风开放,女子尤甚,比起其他国家女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唐的女子甚至有权利自己选择夫婿。
而这个七夕之所以被唐人如此看重的原因,那就是在这灯火阑珊的夜晚,不看家境,不看年龄,只看那一回眸。
不知道成就了多少佳话,多少美事。
看对眼了,那可能就是一生一世,就算看错了,交往了一阵子,对男方对女方也没有什么影响。
简单来说,这就是大唐最大的一个相亲现场,有权有势但有老婆想纳小妾的,有才情有抱负但没钱想泡富家千金官家小姐的,在诗坛纵横多年想找一个暖床丫鬟的,只要你有本事,在今夜你都可以美梦成真。
李一贫侧躺在一个丰腴女子的大腿上,女子身上只穿了薄薄地几件轻纱,透过轻纱可以看到女子那饱满的胸脯被紧紧地束在肚兜里,皮肤在亮堂的灯光下显得如白玉一般清澈动人。
大唐男子自诩风流,有名仕风范,名仕配佳人,所以大唐的红色闺楼异常地多。假如说大唐有三百六十寺,那么倚马红袖招的地方起码得翻三番。
这一方面侧面说明了大唐子民的富裕,因为只有饱暖,才能思那啥,另一方面证明了女子真的比佛像好看,单靠一个呓语是拉不动他们的相貌平均水平的。
李一贫所在的地方乃是长安四大青楼之一的天香楼,也是达官贵人们最青睐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其他国家来大唐深造的王子王孙,你可以看到长安本地四品以上百分之四十的官员,另外百分之六十要么流连于其他花丛之地,要么在大街上与妻儿同游,要么就是被发妻死死锁在家中不得出门。
李一贫躺在花魁琉璃的腿上与其他公子哥嬉戏打趣,这里是天香楼二楼的一个单间,周围全是相熟的贵人子弟和风雷阁内跟着李一贫混的狗腿师侄。
李一凡御剑破窗而出,吓得床边的那位二品尚书的小儿子双手抱头连忙趴在地上,他来势汹汹地揪住李一贫道袍的领子,话也不说地带着李一贫御剑飞走了。
“师兄,你这要杀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师弟我平时里没有招惹你吧。”李一贫被李一凡抓着,脸朝上,整个身子与剑平行着,他能感受到周围冷风刮着他的脸生疼。
“今夜启动计划,一会我会带你去大雁塔,你负责用符布阵,拖住呓语,我带人去抓那个天生灵种,引诱妖精去城郊。”
“等等,师兄,计划不是要等师傅来才能启动么,这还没到时间啊。”
“呓语还没放弃救那妖精,我怕再给他时间想出办法,会给我们带来变数。”
李一贫听完不屑地说道,“怎么会,那和尚纵使生出三头六臂来,也无法阻挡我们完成千年大计。”
李一凡把李一贫抓着立起来,让他整个人悬外空中,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凭你这个废物怎么敢瞧不起他?”
李一贫看着李一凡眼里隐约有风雷之声,知道他动了真火,“懂了懂了,师兄怕迟则生变,师弟不才愿尽绵薄之力。”
把李一贫扔在大雁塔的偏门外,李一凡又御剑飞走了。
李一贫一边揉揉被摔成四瓣的屁股,嘴里念叨着,“哎哟,我这受苦受累的命哟。”一边拿出一只金色龙纹镶在笔杆上的毛笔,不沾墨水,围着大雁塔画起符来,只见他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在大雁塔周围的墙上,柱子上,门上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咒文呈淡金色,画出来立马融入进墙内,与周遭景致无二。
长安西市,拥有长安城最大的坊市,最宽的街道,最全的商品,也是怀素最想先逛的地方。
此时,街上人山人海,街道两旁全是小贩,有大胡子的西域人,有金发碧眼的洋人,有抄着一股子川味口音的蜀人,他们有的在卖东西,有的在表演杂技。坊市两边的店铺上张灯结彩,老板伙计卖力吆喝着,街道上有女子呼朋引伴的清脆声,有男子成群结队打着扇子互相调侃的声音,不知道哪位公子看上了谁家的小娘子,被同伴嘲笑着脸庞通红,然后那小娘子回眸一笑,从此眼里只容得她一人,不知道哪位年过四十的诗坛巨子借着挑选东西的空挡摸了一下同在挑选东西的年轻女子的纤纤玉手,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奢求一见钟情,就此相忘于江湖。
相识不必留情,相见不如怀念,相思不如告白,相恋就一起相守,相逢可为知己,穷书生可与富家子弟互为莫逆,青楼女子可为爱人投身于洛水,三尺微命就可托百里之孤,人人都可以恣意妄为地活着。
这就是豪迈的大唐,这就是声色犬马却人人自豪的长安。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