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贫在呓语点头之后,双手扶着衣领,目光凌厉,不复刚才的懒散。他解开了身上的道袍,道袍内是密密麻麻的符纸,符纸无风自动,一张一张飞出来向呓语飞去,围成了一座用符纸围成的堡垒。
“木生火,风助火势,土为泥盘,天地为壁垒,符阵小道,显拙了。”李一贫脚踏北斗天罡步,右手双指并为指剑,左手拈花指放在胸前,敕令符阵,符阵成型。
堡垒之内,狂风卷着大火,泥土自行蔓延,卷住呓语的双腿。呓语双手合十,白衣却依旧未沾一丝风尘,一缕火苗。
堡垒外,李一贫敕令符阵之后,掏出那根符笔,在空中潇洒地书写几道草书: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六名金甲神人被召唤出来,紧接着李一贫掏出一瓶黝黑的墨水,沾着在地上画着弯弯曲曲宛如蛇形的图案。
“异界黑死狱。”不属于道家,不属于佛家,不属于儒家的一种咒术,脱胎于符咒,但更侧重于咒,杀力极大。
李一贫感受到堡垒内呓语的诵经声带来的佛法森严,还不放心,咬破舌尖准备请神上身。
李一贫是天生的通灵体质,六岁的时候就曾成功请神,但是他是一个不喜欢被别人掌控的人,他讨厌那种在身体里无法行动的感觉。但是那个和尚现在虽然一动没有动,只是念诵了几句经文,就给了李一贫巨大的压力,他讨厌被掌控,可是他更讨厌输。
李一贫在手心上用舌尖血画着请神符,然后单手掌心朝天,口中说道:“敕令,伏九天之下,弟子叩请!”一股光柱从天而降的时候,呓语终于行动了,符纸燃烧,堡垒自动破解,掀起阵阵热浪;黑死牢狱像黑色的黏黏的蚯蚓一样向着呓语爬去。
呓语左手持莲花印,右手持密宗佛法印:
“洗水食水妙华熏香明灯涂香妙食天乐”此乃破邪,明心,保真。
黑死牢狱如同失去了生命一样消散与天地之间,随后金甲人手持长戟向呓语刺来。
呓语收起密宗手印,结禅宗不动明王印,洁白如玉的皮肤刹那间变得如金石一般坚不可摧,他任由六丁六甲刺来,长戟以一个夸张的弧度横跨于金甲神人和呓语之间,呓语不闻不问,口中念叨着须弥真言,于是有山来,正好顶住从天而降的光柱,光柱抵着山携带着风雷之势下降。正好砸中李一贫,李一贫宛如被当头一棒,口鼻间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半跪于地上。光柱见穿不透那座如梦如幻的山,而后渐渐消退。
“李施主承让了。”呓语对着李一贫行了一礼,而后随意一拂袖,山逐渐淡去轮廓,无人指挥的金甲神人也破碎成光屑消散。
呓语做完这些后,走到了大门前,打开大门,然后静止不动,好像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哈哈哈哈哈!”李一贫趴在地上哈哈大笑,咳出来的血和着泥土拱成一团,他恣意地笑着,像遇见了一件高兴地事情一样,“我就……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中人会走大门,你要是跳围墙走屁事没有,非要走大门!三招下来把我打成死狗又怎么样?我照样赢了哈哈哈哈哈!”
李一贫趴在地上咳着血,明明连话都说不清楚,可是他依旧像一个赌上全部家产然后赢了盆满钵满的赌徒一样开心。
大门门槛上,贴着一张弱水符,弱水发流于东胜神洲最西边的昆仑山,力不能芥,鸿毛不能浮。李氏一脉曾有道人云游至此,见此水怪异,故用符篆封存,后传给后人,至李一贫这一脉的时候只有两张了。
表面上看呓语一只脚跨过门槛,之后一动不动变成了木头人,然而在呓语的识海深处,呓语仿佛置身于无边无垠的江河之下,四周全是深蓝色的水包裹着他,他想挣脱可是没有力气,双手结不出法印,口中说不出话。
“这是幻觉么?”呓语想说话,可是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渭河,围绕着长安老城的护城河,在其河畔上有着美丽的风景,一艘一艘巨大的画舫,画舫上张灯结彩,橘黄色的烛光点亮了渭河两岸,两岸上河风阵阵,傍晚清爽的微风袭来,点醒了刚从城区人流涌动出来的人们有些晕乎乎的脑子,让人神清气爽。
怀素走在河边,河边上照例有许多摊子,怀素饶有兴致地看着,突然怀素肩膀被拍了一下。
“嗨,小姑娘。”刚才在摆摊的那个大胡子大叔拍了拍怀素的肩膀。
怀素回头,看到是他,惊讶地问道:“啊,是大叔你啊,你怎么……”
大胡子大叔修长的手指点中怀素的肩膀,怀素话还没说完就晕过去了。
然后大叔一只手搂着怀素,在怀素身边的所有人包括那个大叔的腰上,都挂着统一样式的玉牌:大唐天机营。
大叔在周围人的掩护下消失在渭水河畔,周围人旁边的周围人压根就没有察觉到什么,这就是大唐天机营的手段,可以无声无息地吞没任何一个人,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
天机营,全部由奇人异人组成一个直属于国师一脉的下属机构。他们有些是修道之人,有些是身怀绝技之士,不管你学自诸子百家,还是民间武学,只要你被发现,那么要么活着成为天机营的人,要么死。他们全部来自于民间,隐匿于民间,必要的时候会出现为公家办事,为了避免一些妖邪为祸人间,鸿胪寺需要他们,太常寺需要他们,民众百姓也需要他们。他们起先只是一小堆隐匿在长安居住的修道之人,被国师发现后用暴力再加薪酬录用了他们,而后以长安为原点,向大唐乃至整个南瞻部洲扩散,收拢各式各样的奇人,组成了现如今的天机营。
那个大胡子大叔也不例外,他的确是东夷流民,也的确被人接到中原,然后发现他没有符篆天赋而被抛弃,他没有一技之长,也不通中原语言,但是有些人活着,就有他存在的意义,他被一个天机营的老前辈看中,学会了老前辈的点穴功夫,后来成了老前辈的接班人。
这是天机营的规则,要么成为天机营的人干到老死,要么会朝廷寻觅一名和你同脉的人接替你,像一个诅咒一般,要么被诅咒感染至死,要么把诅咒传染给其他人,你无法抵抗诅咒,因为诅咒是整个大唐。
西坊市长街内,青鄍像海中的礁石一样,人流从他身旁流过。
“你爱她么?”
青鄍脑海里面,一个青鄍对着另外一个青鄍说道。
“我不知道。”看起来明显有些软弱地青鄍说道。
“你有爱过其他人么?”另外一个青鄍不怀好意地问道,“你父亲?你从未谋面的母亲?你姑姑?父亲从小到大没有管过你,姑姑偶尔在家,在家的时候只会把你管的严严实实的,从来不会真正考虑你的想法,你需要什么。”
“在学堂里你是最聪明的那个人,可是也是周围同学最看不起的人,因为你就是一个异类,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只会说说笑话逗那些煞笔们一笑,让别人都把你当成小丑。”
“可是你不是小丑,你是凤凰,你注定是翱翔九天的凤凰,你只要一个念头你可以把他们全部碾压,可是你为什么选择逃避,宁愿当一个丑陋的鸭子?”
“因为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你只能躲在书里自怨自艾,为什么你现在连爱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面对那个咄咄逼人的自己,青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了一会儿他吐出一句话,“我怕人妖殊途。”
“拜托!现在距离神魔大战已经过去三千年了,人妖平等懂不懂,自由恋爱懂不懂?”那个有一些妖异的青鄍扶额,略显夸张地说道。
“我应该去找她么?”
“你自己决定咯,我就是你,你也是你,这个你要问你自己。”妖异青鄍指了指老实青鄍的胸口,说道。
“我知道了。”青鄍点点头,逐渐立下决心,想做一件以前自己从来不敢做的事。
“知道了就快去,去拥抱她,去亲吻她,去真正的爱上一个人。”青鄍抓住青鄍的衣领,把他推出了识海。
一只烟火从渭河河畔点亮,逐渐升向长安城的天空,在很多人眼里这就是寻常的一件小事,没有人会关注这个。
国师正专心地看着丹炉,突然被身旁的道童提醒,他转头看向那只平平无奇地烟火,眉梢隐有怒色,“是谁提前开始的行动,而且偏偏远在今天人流这么密集的时候。”
“回禀国师,据天机营的探子来报,李一凡道长启动了计划。”一个黑衣人来到风雷阁的角落,半鞠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