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彭明翎似乎并不安分,他不断地来回踱步,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彭斐在屋外看着也焦急,若是彭明翎迟迟不就寝,他也找不到太好的时机袭杀他。
忽然,房间的门被撞开,一个慌张的人跌跌撞撞地摔进来。
彭斐的心猛地一提,他连忙握住他的剑柄。
此时,那人却突然干嚎起来:“掌门!确实是登州泰海门杀了老掌门!”
彭明翎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小点声!你都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马市的张老五,对天赌咒,他亲耳听见泰海门的鲁世源当众承认的!”
“什么?”
“是的。泰海门的执事鲁世源在鬼市上当众承认的。我都问清楚了。张老五还说,少公子也在鬼市上,他还想杀鲁世源呢!”
“什么少公子!彭斐不是你的少公子了!谨德武馆的少公子只能是我的儿子了!”彭明翎怒道。
“掌门息怒!属下一时语失!”
“罢了!最后杀成了吗?”
“没有,鲁世源跑了,少公子……嗯……彭斐也不知去向了。但这事是千真万确,天下人都知道了!怎么办掌门,咱们得去报仇吧?”
彭明翎瘫坐在椅子上,他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可还是有点头晕,他一只手扶住额头,一只手把住桌子,很艰难地从嘴里吐出来几个字:“你先下去,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
“可是,有仇不报,我们武馆日后在江湖上怎么立足啊!”那人还想争执。
“下去!”这两个字,彭明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人只好退下。
彭明翎这时才暴起,在屋里如同发狂了一般来回疾走,一面走一面还喃喃自语:“当初全若愚明明告诉我他叫吴平,这个鲁世源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寻仇、寻仇,泰海门乃是天下名门,如何就能寻得仇?万一狗急跳墙了把我供出来又该怎么办?啊!啊!”
“鲁世源?吴平?全若愚?”窗外偷听的彭斐此时也晕头转向,这都是谁跟谁啊?难道杀了自己父亲的真凶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鲁世源也不是真凶,那吴平又是谁?全若愚,就是那个矮小又自以为聪明的家伙,他倒是印象颇深。当日全若愚亲口告诉他,若有问题,还可以去找他,难道他又知道此中来龙去脉?
彭斐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心里火气一冒,脑筋便也直来直去——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彭明翎再说!
彭斐窥见彭明翎正背对着他捶胸顿足,猛一发力破窗而入,就地一滚,右手早已拔剑在手,身随剑动、气与刃齐,使一式仙猿献果,径取彭明翎咽喉。
彭明翎急转身时,却躲闪不及,慌乱中将手一挡,那火眼狻猊剑穿手而过,偏了三分,正捅在彭明翎耳垂旁!
彭明翎惨叫一声,一把将剑甩开。再低头看,自己右手已被刺穿,骨肉俱断,血流不止。稍有迟疑,彭斐第二剑又到面前,彭明翎弯身一躲,剑刃呼响一声,砍入房柱。
彭明翎来不及寻剑搏斗,趁此时彭斐行动稍慢,三两步冲出房间,口中大呼:“来人!有刺客!”
彭斐看见彭明翎逃出房间,知道自己刺杀失败,心里叫苦不迭,只得趁着彭明翎急于逃生无暇回顾之时,翻身飞上房脊,逃出谨德武馆。
阴冷的风在夜空中无休止地嘶鸣着,淡漠的弯月渐渐被乌云遮住。彭明翎捂着右手冲到大院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这时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右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啊!”
一声尖锐而又凄惨的叫声划开夜幕,甚至盖住了夜里猖獗的风声和打更人机械的锣声。谨德武馆的人这才陆续从各个厢房里冲出来,等待他们的,却是他们的掌门抱着已经残缺不全的右手痛哭的情景。
“去找县令!把县城封了!别让刺客跑啦!!!”彭明翎的叫声在极度痛苦中已经变得嘶哑而扭曲,一个剑客右手永久性残废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的习武人都明白,他们惊骇地对视了几眼,这才在彭明翎的惨叫声中醒悟过来,连滚带爬地去找县令时致诚。
可等到熟睡中的时致诚被鸣冤鼓惊醒,手忙脚乱地调集衙役封城的时候,彭斐早已经用绳子缒城而下,连夜离开琅琊县了。
混乱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辰时,一夜未睡的时致诚从来自济南府的驿卒那里得知了又一个坏消息——县丞李坛被人杀了。
焦头烂额的时致诚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县内的富户谨德武馆彭家接连遭袭,自己的县丞又被人扼死在灵岩寺里,原本押去交差的钦犯也逃跑了。自己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县令,难道坐不满一年就要回家种地了?
时致诚狠狠地用冷水浇了自己一把,又随手拾起一面铜镜,镜中的自己憔悴、虚弱,还有一些抖动。他这才发现他已经焦虑到手都有一些发抖了。
时致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恶狠狠地说:“你呀你呀!你算个屁!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呢!”
他决定放下颜面,去请一个他本不愿意赶走的人。
任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