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营瞬间点燃的无数火把下，张辅等人见到双眼不怒自威的燕王，正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高头骏马缓缓地率先入营。
“属下等参见燕王殿下”！军营中所有人先是齐刷刷地下跪，然后又齐声地道。
这震耳欲聋之音虽让张辅耳中有些发鸣，但燕王却并不在意。
燕王以一个漂亮姿势翻身下马后，即一脸意气奋发地对众军士大声地道：“尔等都起来”。
当燕王迈步向他所在的大营走去时，紧随其后的张玉向自己行礼的张辅微微点了头，并跟了上燕王。
接下来是三万卫指挥使忽耐东奴、燕王中护卫指挥使谭渊，左护卫指挥使朱能，右护卫指挥使王真、沈阳中卫指挥使王雄……
在人群中发现不起眼的赛哈智，张辅连忙向他招了招手。赛哈智向张辅咧嘴一笑，并向他走来。
待两人走在最后，张辅对赛哈智道：“待会来我帐内一趟，我有事找你”。
赛哈智以为张辅在京师跟谁结了仇，让他想法给他报仇雪恨。赛哈智轻轻地道了声好后，并与张辅并肩走入燕王大帐。
见到张辅与赛哈智最后才到账，燕王不满地瞪了忽耐东奴与王雄一眼。
忽耐东奴察觉到燕王的不满，立即出列为自己辩解：“满泾之地蒙古部落原本归沈阳侯察罕管着，臣只是管着满泾之地女真部落。察罕投向蓝玉，被诛活该。但他死后，满泾之地原本整合起来的蒙古部落又再次分裂”。
“就拿兀良哈的朵颜、泰宁、福余三部来说，他们去年不但攻击朝鲜、女真各部，有时还相互攻击。臣屡次调停，他们当面说好，臣走后他们又继续兵戎相见”。忽耐东奴接着道。
张玉打断忽耐东奴的话，他抚了下自己已有不少白须的胡须，正色地道：“满泾之地的蒙古各部首领，已令人让他们来此议事。忽耐东奴你说说，咱们现在能将黑松林的把剌嗒哈剌，召来至此吗”？
忽耐东奴惭愧地道：“把剌嗒哈剌见属下调停不成，已对属下起了轻视之心。属下无法再调动把剌嗒哈剌”。
燕王摆了摆手，道：“满泾地广人稀。忽耐东奴之前能做到让女真部不生乱子，已属不易。让他再兼顾蒙古部落，确实难为了他”。
虽然燕王所说与自己的辩解是一个意思，但忽耐东奴意识到这个意思还有自己能力不够的成分。想到这，他随即凶性大发地道：“若主上首肯，臣即刻就率三万卫血洗黑松林”。
燕王再次摆了摆手，道：“之后蒙古诸部来的时候，你得在场。”
“若是血洗黑松林把剌嗒哈剌部，之后黑松林势必让北面其他部落占据。而他们之前北面的居住地，则会让更北面的蓝眼睛占据。孤岂能做这种便宜外国人之事”？燕王接着道。
燕王这话，忽耐东奴并非全懂。
但真要血洗黑松林，三万卫虽说能做到，但也得伤筋动骨。到时那就不是一个剌嗒哈剌部不服他了。
因此，忽耐东奴只得压下心中的杀意，且做着硬着头皮去与蒙古各部会面的准备。
燕王此时再次问道：“剌嗒哈剌部有多少能战之兵”？
忽耐东奴见燕王看着他，回道：“有八九千的成年男子，但他们那些妇女、儿童也能算半个能战之兵。剌嗒哈剌部总共有一万五千左右的能战之人”。
“文弼”燕王在大帐说到后，众人并面面相觑，他们皆不知道燕王是在叫谁。
“文弼”是之前在北平，燕王与自己一起秘见朝鲜来使后，燕王给儿子取的字。张玉知道在场的除了燕王与自己知道此事，其他人皆不知情。
于是想后，张玉并向神色如常的张辅道：“张辅，文弼是殿下为你取的字。还不快谢殿下的赐字”。
“属下谢殿下赐字”。张辅迅即出列，跪谢地道。
燕王想明白过来，先是自我解嘲一笑，才问道：“文弼需要多少时间？多少人？方能让剌嗒哈剌部为我所用”？
见张辅正在思索，张玉打断地接着道：“月底，朝廷就会让宁王与辽王以及北平行都司另一位指挥使周兴参与此事；三月就可能会起兵；七月就可能会到达黑松林”。
张辅知道父亲是在说，必须在六月前解决剌嗒哈剌部。
张辅依旧思索了会，才向燕王回道：“若是四月前天气能转暖，属下需要一万两千名，马上与地面皆能作战的军士；六月前能解决剌嗒哈剌部”。
见帐内其他将领脸上如常，没有一个觉得张辅是在放大言。忽耐东奴就猜出这个张辅，应该是燕王麾下数得上的能战之将。
燕王点了点头，厉声地道：“文弼可知让剌嗒哈剌部为我所用，是何意”？
张辅脸一红，语气多少有些赌气味道地说：“得让剌嗒哈剌部多数都活着”。
“放肆。跟主上说话，哪能带着任性的语气”。看到好杀成性的谭渊正准备出列为张辅说话，张玉即刻对儿子斥道。
见儿子低下头，张玉语重心长地道：“文乃文治之意，弼乃辅助之意。大丈夫若想建功立业，就得学会能全面去思量。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这天下之人，你莫非都想杀完？”
“好了。文弼还年轻，不能指望他一下子就能吃成胖子”。虽知张玉的话有道理，但燕王还是忍不住为张辅说话。
张玉微微一叹，他知道儿子今日的骄纵，与燕王对他的喜爱密不可分。虽然他有心纠正张辅日益骄纵之气，但燕王毕竟是主上。
燕王是从内心爱这种作战能奋不顾身、又能以少胜多、且对他忠心耿耿的战将，其他对于现在的燕王来说并非那么重要。
说到底，燕王也是这样人。所以他才会容得下爱将的骄纵，且时不时为爱将说话。
“王狗儿、马三保、火真、徐理、王友、陈旭、柳升、王通、谭忠、刘江、薛贵、薛禄，各领千军；赛哈智领斥候队；苏火耳者为副将，张辅为主将”。燕王令道。
见众人领令，燕王再次令道：“尔等即刻下去准备”。
众人下去后，燕王活动了下脖子，接着说：“此次来此，主要是因为满泾之地紧邻北元”。
说完停下好一阵，燕王见众人不说话，洒脱地道：“在这的都不是外人。大家有什么好法子，尽可畅所欲言”。
……
来到自己的营帐，张辅便对苏火耳者令道：“带众人去中卫选三千将士，再在左卫与右卫各选四千五百名将士”。
“遵少将军令”。一脸络腮胡的苏火耳者应诺后，并领着众人出去。
众人走后，张辅并立即拿出地图。
赛哈智之前就查阅过地图，他问道：“少将军，是觉得地图有含糊不清的地方”？
张辅指出七处含糊不清的地方，道：“明天我们并从抚顺移营至满泾，待春暖花开之时你再详细勘察这七处”。
赛哈智再细细看过这七处，又思索了会，才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在赛哈智正欲明言张辅在京师与何人结仇之时，王友便冲进营帐。
自顾坐下，王友并对此习以为常的张辅与赛哈智道：“那些人还在那磨磨蹭蹭，我一看就知道哪些人适合去黑松林”。
“王友，这趟进京师，可玩得痛快”？赛哈智笑着问道。
王友摇了摇手，苦着脸地说：“一到京师，就跟三孙子似的。痛快个鬼”！
“现在三位小王爷在京，尚在京师的中卫应该能玩得痛快”。赛哈智继续笑道。
王友一想，并懊恼地说：“自会如此。但小王爷们刚入京，咱们就得来这撒泡尿，就立刻结冰的地方”。
“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就这么急”？张辅淡淡地道。
王友尴尬一笑，不再言语。
张辅待王友坐了一阵，并对王友道：“他们也应该差不多了。你即刻去告诉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进入满泾之地”。
王友知道张辅为何明天就要离开抚顺，此地人多眼杂，而军事行动则要秘，自然得进入人烟罕及之地。
王友应诺离去后，赛哈智决定待此时了了后，再问张辅在京与何人结仇。赛哈智道：“少将军，我也去准备一下”。
“好”张辅回道。
赛哈智刚出去，张辅也随之走出帐外，他得为接下来的军用物资去向军需处交涉。
营外的寒风让张辅打了个哆嗦，他并加快步伐向营地中军需处所在走去。张辅能猜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燕王为将来的未雨绸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