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方刚看到这青年,阳力表盘便又起了变化?”
朝书生走去的过程中,苏木皱了皱眉。
左手掌心内的阳力表盘,一半用来积蓄阳力;另一半,则被用来收纳场景。
这事儿,他早就知道。
但要说主动生出变化,则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寻找宴二娘之际,阳力表盘忽地多了三根指针。
第二次,便是眼下。
这一次,指针没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那已经勾勒完成的给孤园场景自这书生出现,便开始有了怨气外泄的趋势!
即便苏木暗中调动阳力,勉强填堵了一番。
也依旧不见效果。
“敢问兄台,可是胡翁亲戚?”
给孤园场景持续变化间,苏木已经走到书生跟前。
“亲戚...当然是亲戚......”
似是猛地见到一名比自己还高半个头,杵着柄重枪的少年现。这自诩胆大的青年,也不由得心虚起来。
可在入宅之前,他已经和栖霞书院的损友做了约定。
要是刚进入这滨江废墟,就灰头土脸的奔逃出去,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不知兄台姓甚名谁,作为胡家聘请的司礼官,须得逐一登记来人姓名。”
“在下姓殷,名自问。”
“胡闹,胡老爷祖上和殷家有仇,哪来的殷姓亲戚?”
闻言,苏木心下震骇。
不为其它,只因这书生的姓氏,和蒲公笔下《狐嫁女》的主角别无二致。
对方才刚自报家门,苏木便笃定此人,正是狐嫁女的主角。至于为何方刚出现,就引发给孤园变化,却是不得而知。
“那个,在下是旁亲所生,阿公和人结仇,便举家改了殷姓。”
殷自问不明所以,还在死撑。
“所以,兄台祖上是狐狸?”
临江的胡家庄内,不知何时,起了几缕阴风。
苏木担心生变,直接低喝出声,点破了对方的闹剧。
“此事,此事......”
殷自问见他目光如刀,霎时变得哑口无言。
好在这书生,还不算太过酸腐,见得苏木尤自不信,便当即借坡下驴:“是了,今儿这栖霞江畔,是有两户人家嫁女,可能是我记错了......”
说完调头就走。
“这世间先有因果,才有邪祟。”
苏木也不管那青年有没有在听,接口低喝道:“还望殷兄自重,莫要因为一时好奇,误了卿卿性命!”
说完,迅速回到里屋,和胡天赐坐到一桌。
胡家庄内,愈发人声鼎沸。
喝酒的空档,苏木尤自放心不下,便用阳力探查了一番。
见殷自问已如实离开,方才点了点头。
心底,却依旧郁结难抒。
这郁闷,或许是因为那本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也或者,是因为先前任务中本该出现的人,却没有出现。无论怎么去看,都会觉得格外违和。
“小苏天师,这是小女胡媚。”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满面红光的胡天赐,见得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被管家婆子引着前来敬酒,便朝苏木介绍了一回。
定睛去看,就见一名腰身细软,举止得体的女子,上前朝他盈盈道了一个万福。
单论长相的话,此女不说孙细君。
便连和那商贾之女宴二娘相比,也没太多胜算。
亏得多了一双寒春水眸,加上温婉出挑的仪态,倒也算个俏娇娘。
就着引荐女儿的空档,胡天赐顺便将女婿的名讳也说了一回。奈何心事重重的苏木,却只敷衍着点了点头,压根没往心里去。
筵席过后,才是见礼。
“小苏天师,还请上座!”
见得整个礼堂,已经被重新捯饬了一番。
胡天赐便抬了抬手,示意苏木坐到主位旁边的观礼位上。
觉得此行,不过是代黄老儿行事。苏木便也没太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听得胡天赐招呼,便在对方指定的位置上坐定,只盼着见礼快些完成,好去追那殷自问。
看是不是他,触发了某种变数。
“还请家长大人上座。”
“婆姨奉茶,让新娘敬献!”
胡天养作为真正的司礼官,见得迎亲的人就快到来,当下迅速安排工作。
等管家婆子,重新领着换了大红吉服的胡媚进门,整个厅堂内的气氛,瞬间拔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咦,怎么回事?”
就在新郎家仆,也赶来通传之际。
外院忙着翻席的家丁,忽地疑惑着问了一声。
身旁的同伴闻言,随他抬起头去,就见前一刻还月朗心稀,皓月当空的天幕,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无数乌云。
持续变幻间,朝着月亮遮掩而去。
“嘶!”
便在此时,那盯着彤云看了一会的家丁,忽地发出一声痛呼。
立刻从头部开始蜕化,眨眼间,就露出了狐狸耳朵。
偏偏还保留着人身,当真诡异万分。
“血月!”
“快,快去禀告胡总管!”
痛呼间,半空的皓月,早已被周遭的血雾笼罩。
昏昏沉沉,散发出数道嗜血清辉。
第二名家丁在变回原形的瞬间,勉强叫了一声。就见几名同样生出不少毛发的家丁,迅速掉头,慌慌张张着朝院里跑去。
“咕咕!”
血月蔓延,不多时,外院内的十余名家丁便悉数变成了狐狸。
目光如血,戾气翻滚......
......
“咦,怎么回事?”
两里开外,那想趁机混入胡家庄,吃了闭门羹的殷自问。
此时孤身出现在栖霞江畔,实在放不下脸皮,便想在附近随便寻个地儿,安稳着度过今晚。
看到天幕上的血月,旋即怔在原地。
身周,江风已经悄然散去。
无数灰雾,不断从江面翻腾出来,被月光一照,化作道道血雾。
血雾深处,则是漆黑一片,仿佛有鬼魅藏身其中,随时都准备着择人而噬。
“跑?”
感觉到身周的血雾,须臾化作冷雨落下。
侥是自付胆大的殷自问,心底便也只剩下这个念头。
害怕到极处,迅速调头朝没有血雾的区域跑去。
一路上,风声鹤唳。
若是苏木在场,定会发现这场景,和孙细君拽他入梦的场景有七分相似。唯一的遗憾,则是那血雾深处,依旧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血芒映照之下,就见殷自问青筋暴起,目眦欲裂。
不多时,便一头扎进那“荒野”深处。
下一刻,就见无数稗草,疯长袭来。
将他绊了一个趔趄。
殷自问犹自未觉,刚站起身来,便又拼命朝前疯跑。
“嘶!”
凝固不动的“荒野”内,似是有惊风掠过。
就见一根稗草,眨眼从殷自问胸口洞穿而出;惨呼尚未传出,书生已经不见踪影。
“扑通!”
落水声传来,就见那荒野之上,忽地泛起几道波光。
一如春水乍破,波光粼粼。哪里是什么荒野,殷自问逃生的方向,分明就是先前那暗流汹涌的江面!在他尸身落水之际,一道黑芒,瞬间从江底袭来。
须臾又消失不见。
就见整个江面上,水草翻卷,乱流冲撞。
也不知将那书生的尸体,冲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