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繁华的城市。杭州、南京,许清云都去过了,苏州和扬州倒是还没机会去,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这次到了京城,领略一下帝都雄奇,再说其他。
京师外城朝南开三门,除了东西两边的右安门以及左安门之外,居中则是永定门。然而,因为永定门附近乃是天坛等等祭天的场所,故而进京的官民大多都只从左右两门走。
许清云等人走的便是左安门。外城是嘉靖年间方才后建的城墙,内中建筑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一块块被人买下地之后就地修建的,远不如内城在当年迁都扩建之初就经过了整体规划,越靠南边就越是杂乱无常,越靠北边的内城,一条条横着的胡同,竖着的街道就越是整齐。
几个在路上偶遇同行的举人都深知京师消费行情,故而都不打算进内城,而是打算在外城曾经住过的那些老字号客栈又或是各地商人办的会馆住下。
眼看许清云一行人还要进崇文门,听说他们徽州府在京师有新安会馆,可以接待他们这些来自徽州的学子,不由得啧啧称羡他们,少不得都和许清云他们说了自己常住的老地方,邀请他们下次来访。
等到分道扬镳之后,许清云他们就掏腰包交税进了崇文门。
这一分手,汪孚林顾不上寒冷,出了马车骑上马背,举目四望着这座大明帝都。
为了上朝方便,常朝官多半会在大小时雍坊、南薰坊、澄清坊等处居住,至于勋贵,则因为大多免朝又或者逃避上朝,则会在距离皇城左右长安门稍远的地方建造园子,又或者大造豪宅。
“姐夫!这京城可真繁华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你看这地摊上的珠花都比咱们县城的好看。”
这回赶考,许清云没有带自己的兄长,而是带了自己的小舅子关五郎来京城见世面。
关五郎以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府城了,杭州还是这次坐船才去的。匆匆忙忙就上了船,也没在杭州好好逛过。
关五郎没见过这样繁华的地方,透过帘子的一角,看着外头拥挤的人群,耳边听着小贩和货郎的叫卖声,感觉十分新奇。
“五郎!别看了,咱们今后好长时间就住在京城了,你啥时候都能出来逛逛!”
许清云看着关五郎笑着说道。
“也不知咱们在哪儿停下来,也不知道新安会馆在那里?”
关五郎放下帘子,十分兴奋,恨不得马上去街上溜达几圈。
三人拿着行李,来到会馆门口,但见新安会馆四个字招牌挂在门匾上,三开间的大门,看上去有些破旧,里面也是冷冷清清的。
林延潮走进大门当下用歙县话问道:
“有人吗?”
半响一人用歙县话回答道:
“有人,有人。”
此人从楼上屁颠屁颠地跑下来,走了几千里路,好不容易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家乡话,许清云倍感亲切。
对方道:
“我是会馆掌柜,不知公子高姓啊?”
许清云客气的说道:
“在下姓许,这是方师兄、何师兄,我们是来京师赶考的举子,想在会馆里借宿。”
掌柜听了不由奇怪道:
“原来都是举人老爷啊,你们真是要来会馆住宿?”
许清云点头说道:
“是啊,不是说本地举子可在本地会馆住宿吗?”
这时候会馆就是同乡官僚、缙绅和科举之士居停聚会之处,也称作试馆。
这掌柜道:
“话是如此,但本地会馆有些年久失修,怕是不合老爷的意思啊。”
许清云也是心底有数,最近几十年,京师里本地籍官员没有三品以上的大员照看,故而这新安会馆也是没落下来了。
据说在京城走路,随便一个匾额砸下来,都能打中几个七品官的,所以在这里就没什么好装逼了。
掌柜一听说三人是同科绝人后,当下拱手道:“失敬,失敬,三位老爷名气不小,不少其他会馆的人,都来本馆里都说要一睹尊面啊!”
许清云也是笑了笑道:“区区薄名,不足挂齿。”
掌柜当下道:
“既是三位老爷,那小人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服侍了,只是怕屋舍简陋,不入老爷的眼,请各位随小人来。”
许清云等人随着掌柜入了会馆后院,到了一间两进的宅院内。诚然如掌柜所言,院子却是有几分破旧,里面的家具桌椅还积了灰。
还有只老鼠在屋里肆无忌惮地啃着一个胡桃。
掌柜赧然道:
“这已是咱们这最好的院子了,眼下还未到考期,大多在京交游的举人,都有落脚地方,他们要么住亲戚故人那,要么自己住客栈,住会馆的实在不多。让老爷们住在这,实是不体面。”
许清云没说什么,四面转了圈,心想这院子虽是破旧了些,但胜在宽敞。上一世能够在帝都住这么大的四合院,那是何等霸气的存在。
方师兄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住宿的地方,将就就行了,不少还有几个举子也住这里吗?他们可以,我也行。”
说完方师兄向管家点点头。管家会意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掌柜手里。管家说道:
“劳烦掌柜和小二替我们收拾一下屋子。被褥要新的,另给我们准备一顿丰盛的茶饭,以及沐浴的热水,至于其他的,明日再说吧!”
掌柜看到手里的银子很高兴,谢着就接过了。当下叫来三名伙计收拾屋子。
片刻后会馆里已备下了一桌子饭菜。
掌柜殷勤地说道:
“北地口味偏重,外省来的吃不惯,咱们这的厨子是照着我们徽州菜作的,你们看看合不合口味?”
方师兄笑着点头说道:
“甚好。”
许清云、方师兄、何师兄三人就在堂上大吃大喝起来。至于关五郎和管家他们在另外一个房间吃饭,搁在一起大家都不舒服。
还没吃几口,但听见脚步声,一人走到大堂来。
许清云不免停筷,打量来人,对方大约三十几岁,穿着破旧的青衫。书卷气很重,面容有几分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