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考试下来,每个考生需要写六七千字到万字之间,五千多考生,最少也有四千多万字,没有标点符号,一张张考卷,让四名同考官从中选择优劣,只能从四书文入手,负责任的,或者会看看五经文,之后后面两场考试的内容,本身同考官也不是很专业,想拿来通读一遍都没那时间。
因为按照规定,阅卷工作要在八月底完成,从考试完到阅卷结束,一共不到半个月时间,真正留给同考官的时间连十天都不到,毕竟还有主考官批卷的时间在内。
第三场考试,对所有考生来说都挺轻松,若考生认为第三场的考试内容多,可以酌情减两道,也就是说经论、史论和时务策只做三道即可。
第一场四书文和五经文也允许酌情各减一道,可毕竟这涉及到最后录取与否,没一个人敢减,但在第三场,没减的反而是少数。
等八月十五晚上考完试,整个贡院内一片喧哗。
最后一场考试一直持续到傍晚太阳落山才结束,结束后还不能出去,要等到明天早上贡院的大门才会开锁。
没有考试了,三年一次的乡试就这样结束了,许清云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兴奋,可是他没有,大家也没有。
交完卷子后,众人都是有气无力地坐在自己的号房,只有臭号附近的人才会挪到巷口那里瘫坐下来。
毕竟已经考完试了,之前规定考生不许说话,那是为了防止作弊,但此时试卷都收走了,而且时间恰逢中秋佳节,人被关在号舍里,面对头顶的皓月,难免会有思乡的情绪。
这会儿,开明的监考人已经把号舍的锁打开。
没到半夜,所有外帘官已经撤离,号舍的锁也被打开,监考的官兵撤去,整个贡院好像是个大集市一样。
疲惫,是大家共同的感觉。
顾青云觉得难怪大家都讲究什么同年关系,除了想抱团取暖外,估计也是这九天一起考试的经历让大家有共同语言,还见过各自最邋遢的一面,所以才觉得很亲切。
许维帧坐在堂弟许清云身边,无力地问道:
“你还有啥吃的吗?”
“还有啊,你没有吗?”
许清云感觉很奇怪,貌似对方还有一大包粿没吃完吧。
“我现在看到粿就想吐。”
许维帧想把头靠在许清云的肩膀。
许清云连忙阻止他,因为他鼻子竟然还没有失灵,他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厕所味道,相信自己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了,于是决定还是要稍稍振作一下,就从号房里搬来棉布巾和葫芦,开始给自己稍稍擦擦脸做下清洁,然后烧开水,准备泡茶喝。
这三天他都没有吃过青菜,感觉很不习惯,胃里面也有些不舒服。。
他也不想再吃粿了,吃了这么多天,现在一看到它就觉得反胃。
当晚,两人一起喝了几杯茶,许清云还把茶叶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才舍得吐出来。
大家又聊了会后,就把号房里的床板拿到巷口这里,开始休息,坐在床板上一班人还在聊天呢。
一堆人聚在一块,有的考过多届的考生清楚规矩,特别准备了酒壶和几个小酒杯,拿出来招呼附近同考的生员坐下喝上两杯。
所有人都在那儿谈天说地,有交流题目难易的,有抱怨时运不济的,还有喝了酒潸然泪下的。但更多的人却对本次考试有所憧憬,希望最后那百里挑一的举人名单中,列着自己的名字。
聊着聊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结果睡着来了也睡不踏实。
一夜不得安眠,许清云不断地做噩梦,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追赶自己,有一次,自己跑急了,就从高处一跃而下,结果自己的脚就抽搐了一下,猛然醒来。
醒来后还不知道身在何处,但周围嘈杂的人声还是给了他安全感。定睛一看,发现有些人已经睡了一觉,休息好了,正在聚众聊天呢,大家都在等待天亮。
许清云也睡不着了,他擦擦背部的冷汗,见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赶紧回号房收拾东西,穿好衣服,然后才和别人坐在一起。
大家聊的话题几乎都是这次考的试题,有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咒骂考官出的试题,有人待在角落里默默流泪,也有人和许清云一样,神情平静,看不出考得好还是不好。
方师兄问许清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然后想了一下才回答:
“已经考出了我的水平,能不能中就看考官怎么评判了。”
这是许清云最满意自己的地方,他在参加科举考试时,基本上不会犯那些低级的错误,比如错别字、犯忌讳的字等,基本上都能考出了自己的真实水平。
当然,因为考场环境的因素,有时候只能发挥出百分之九十的实力,另外百分之十还是会受到了环境的影响的,比如诗赋,来自后世的他对诗赋并不拿手甚至有点苦手。
就这首诗赋,还是他绞尽脑汁才做出来的,想想就郁闷,自己怎么就没有灵机一动、灵光一闪、一气呵成的时候呢?
说到底还是积累不够,不过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以后应该会在这方面有所进步的。众人聚在一起闲聊,终于等到了贡院大门的开启时候了。
第三日,江南贡院嘎吱的开门声,击碎了街口的寂寞。
为防止发生踩踏事故,他们出去的时候还是要排着队。但因为有些人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这些人是让士兵们扶着出去的。
外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担忧着急的人们,他们到处打量,急切的呼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还不时听到哭喊声。
等许清云排着队走出来时,即使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还是让他精神一震,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怎么就那么像囚犯被释放的感觉呢?这九天,对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考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