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明德眼看事情要僵,赶紧出来打圆场:别别别,卢小姐是我们特地请来的,秋华向来有点怕生,还记得以前我们刚见面的时候,那时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咱们还不是成了好朋友吗?
纪秋华把脸转了过去:好几年前的事,谁还记得,好朋友……我们家出了这些事,连朋友都没有了,更别说好了。我还听人传话说,是我贪图财产,才害死自己的亲人……以前是朋友,现在才专门出来传这些话,不然谁理你的死活。
纪小姐你这么说可不对,卢令芷忍不住插嘴,别人怎样我不清楚,这小闻老板真的对你赞不绝口的,我跟他可不熟,可是他十句话里有五句都是夸你,回护着你,这是真朋友,背地里说坏话的当然不是。
纪秋华还是泡了两杯茶,手势优美,端了放在两人跟前:是不是真朋友,想不到还要有人上门来专门教导我,谢谢你了卢小姐。
闻明德听她这话讥刺意味很浓,急道:秋华,你别误会,卢小姐有异能,她能……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我爸爸才专门请她来帮咱们的。
这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卢令芷立刻就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走开!不要靠近我!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猫,遇到潜在危险时会自动弓起后背,树起毛发,嘴里发出哈哧哈哧的声音。上次被小廉几次闯进脑子里说话,过后隐隐头痛,这回她全神贯注,万般提防。
纪秋华端坐不动,头发丝却微微颤动,整个人像风中的一朵月季,弱不胜衣。很长也很短的几秒钟过去,纪秋华转头看着窗外,长长地吐了口气,声音疲惫:还是闻伯伯专门找来的么,那可真好,看来这事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卢令芷的后背出了一层汗,她站起来告辞,差点没站住,闻明德一把扶住她。看在纪秋华眼中,她那讥诮之意又深了一层。
卢小姐,打铁还须自身硬,有些事,自己想清楚了再做判断比较好。
纪秋华这话说得异常感慨,倒有点长辈提携晚辈的意思。闻明德听了也很感慨:唉这话是纪叔叔生前的口头语,秋华你记得可真清楚,就连声音都有点像。
纪秋华嫣然一笑,带着点凄凉:难为你还记得他,我以为除了我,不会有人再惦记爸爸了。
快走!孔先期声音微弱,奄奄一息。卢令芷更不迟疑,向着门的方向就大步走过去了,短短一小段路走得艰难异常,中间看那门,似乎都不在原来的位置。她想起之前在孔先期的老屋里,也曾有类似的感觉,咬紧牙关硬是朝前面走,手上一凉,碰到了门把手。
出得门外,纪秋华抱起两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闻明德和卢令芷。她站在那里,背后白色的门框,人美如画,只是卢令芷心存忌惮,就像看到了毒蛇一样,只想避之大吉。
闻明德不断地抱歉,卢令芷却像大病了一场,脚步有点踉跄,闻明德看出了不对,伸手把卢令芷半托半抱着搀着走:
卢小姐,是不是这地方真的有古怪,我看秋华也有点不对劲,但是她从小就脾气倔强,听说以前纪婶婶带她出门去见客,她有一次闹起脾气,死都不去,真的拿起水果刀就切手,吓死人了。从那以后大家都叫她大小姐,这也是她在我们这些亲戚朋友里的外号。但是对我们这些熟人她很亲切的,没有传说中那么刁蛮,就是这回家里遭了大难,她那脾气又出来了。
不是这样的,孔先期似恢复了些,她体内有两个,不,是三个磁场,在互相争夺,刚才来对付我们,还没出全力,因为其中的一个趁机在偷袭另外两个,唉真的好累,我才侥幸脱身。
三个魂一个身体?这要不要就是人格分裂啊。卢令芷也是叹为观止。
不是。是她原本的磁场,被另外两个后来的侵犯了,原来的那个又小又弱,但好像也在逐渐长大,后来的两个是……她的亲生父母。太复杂了,回头跟你慢慢说,我要休息一下。孔先期的声音就像慢慢地从黑暗的海水里沉没下去了。
纪秋华转身回了房,说:出来吧,不用害怕了。王姨答应了一声,才慢慢地从客厅侧面的工人房里走出来。她四十多岁年纪,圆脸圆眼,一脸畏惧之色。纪秋华见她那副蹑手蹑脚的样子,反而笑了:
没事了,打了一场,只怕我们还占上风,你不用怕,就冲你对我女儿一片忠心,我就不会动你的。
说罢,纪秋华在沙发上一坐,叉开两腿,端起方才客人没动过的茶,咕嘟嘟一口气就喝完了,整个做派,分明就是一个中年男子。王姨不声不响拿出了一瓶白兰地还有一个杯子,纪秋华咧嘴一笑,自斟自饮。
只是在她体内还有两个声音,尤自争执不休:
你刚才是想干什么,想害死我们?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跟着外人来暗算爹妈,吃里爬外。
你们算什么父母,我这么多年里生不如死你却不让我死,留着我去报你自己的仇,你有脸说你和他是父母,那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爸爸?
这些年的事我也都慢慢跟你说了,你小时候不懂事,不能理解,现在你大了,怎么反而更不懂事了?
对,我大了才知道你们多么禽兽,多么伤天害理,我宁可跟猫狗在一起都不要再和你们呆在一起,想不到你们俩还这么死赖着我,信不信我就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纪秋华放下了杯子:
吵什么吵,小月,你也够了,大不了是一命赔一命,我也赔给你了,你还闹什么?华华,听爸爸的话,乖,好好过你的日子,爸爸的财产都是你的。
他的力量显然比另两个要大,一时无声,纪秋华又继续喝了起来。
王姨擦了几个房间的地板,忧心忡忡,对着一扇窗户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