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节目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第一个一百万一点声息都没有就花完了,米雅在人前也是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但她守着一个大秘密,连领导都不知道。这个节目的具体流程其实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没定下来。对节目来说,流程是骨架,选手的表现是血肉皮肤五官,后期的剪辑就是神乎其神的化妆术,现在的绝世美女们长得都差不多,因为皮肉脸蛋随便改,改不了的,穿衣服化妆拍照美颜PS也都随心所欲,这骨架改起来可就难了,如果骨架也能跟鼻子胸部一样随便改动,包那些美人们今天一米八明天一米六,没有她们作不出来的妖。
唯一知道这事的是副导演张浩峰,他满嘴起了大泡觉得自己心脏病都快犯了,虽说电视行业水深火热,时常玩得就是心跳,可是这个项目是台里的重点项目,眼看几年来节目收视率下滑,左右看有友台竞争,前后看还有网络电视,短视频节目夹击,以前电视记者牛哄哄的好日子算是一去不复返,不去争不去拼,眼看就要死路一条。米雅的几个节目算是台里的大救星,领导也是宝押在了这个新节目上,豁出去要赌一把了。
就这样,花钱签下来的选手刚有七八个,留待被选的有两三个,怎么也凑不齐初选二十个,以后每星期筛掉一个,正好差不多是5个月的节目周期,米雅出来进去行若无事,张浩峰真是快急疯了,他把自己的朋友圈梳了几回又发动亲戚朋友找人选,可是想到电视上减肥的胖子,真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一句话,给钱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去。
米雅这边,紧锣密鼓,每天都跟策划们开两次会,平时的日常工作跑着,间隙时间都用来看国外的真人秀节目,不得不承认他们对选手的挖掘非常到位,比如一个在纽约海选的选手,他们就能跑到加拿大为他拍一组镜头,来讲述他的人生故事。观众来看云淡风轻,说一个人立马就把他平时的生活展示一段给你看,顺理成章之事,而这背后,是摄制组要不远万里跋涉过去,回来还要精细剪辑,这些观众不要看,做节目的人也不要给观众看,给观众看到他们想看的足矣。
一个减肥选秀节目,观众最想看什么,这就是米雅反复琢磨迟迟不能定下来流程的原因。岁月不饶人,米雅承认自己不像刚出道时那么头脑灵活了,那时真是领导要了一套给两套,两套不行能一鼓作气做出五套,一字排开您随便挑,你做得够多,才能比别人更强,比别人更强,才能更讨领导和观众的喜欢——还要外加广告商。三头哪一头不讨好,你也别想混出来了。
沉吟许久,米雅把刘瑞丰的简历调出来看了看,刘瑞丰是个电视老油条,因为长得胖又会跳舞上过不少综艺节目,他这么来回穿梭各个电视台,积少成多给自己买了车,眼看着工作多了还有变瘦的趋势,别人就提醒他,等他瘦了,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瘦子,至少也得是国家级比赛的舞蹈冠军吧,才有可能上综艺秀,观众图的就是一个乐子,一个胖子在镜头前一本正经跳舞看着能哈哈大笑,这不是正经舞蹈演员能给出来的。刘瑞丰一听也有道理,但是他在这行里也混到了半生熟,一身胖肉被人笑虽然不怎么在乎还尝到甜头,但总归不是个长久之计。这个减肥节目别人介绍的,刘瑞丰觉得,就是给钱少点自己也要来,再说米雅的节目都是精品,在这里说不定能重新塑造出一个电视形象,以后好继续吃这碗饭。
这个人该怎么用,米雅一直在想。闻凌霄这样刚刚接触电视节目,就有点受欢迎的选手是最好的,她很讨喜但观众还没看腻,大节目深度挖掘一下,不怕她不红。乔健宇这种也不错,身上的故事一层接着一层,而且带着大众最喜欢的励志元素,关键是他这个人真实境遇也真快山穷水尽了,到了谷底会反弹的。这是天时地利,他必然能呈现出效果来。
至于段思嘉这样为了上电视能增肥来参加减肥秀的小美人,米雅不大看得起,但一个年轻姑娘能短期增肥十五斤就专门为了减掉,这份狠劲就是她留下来的关键,一无所有但什么都豁得出去,这就是明星素质,别人干不出来的你能干出来,你能豁出去,那你就赢了。米雅捏着鼻子也得留这么一个人,万一节目要做得没亮点,这人就是能把水搅浑的那个亮点。
还有七八个选手,身世各有可观,但从米雅这里看,都差了点什么。真人秀其实就是一部大电影,里面的角色早已注定,脚本得等到现场写。米雅早晨起来在跑步机上苦思,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这第一期可别耽误了,水淹到了鼻孔,不上也得上了。
乔健宇接到通知说要去拍节目了,没精打采,跟猴猴洒泪而别。他刚看到朋友圈里苏西发的照片,穿了一件米白底周身仙鹤祥云的丝绸旗袍,梳了一个油光水滑的发髻,一对白色耳坠子滴溜溜打转,显然又参加了什么上台面的场合,才如此盛装。乔健宇心说这样好,人家就是要攀高枝,本来就不是你这样的倒霉鬼能留得住的,自己就努力挣钱,照顾好儿子就行了,这样的妈,不要也罢!
苏西参加的是约翰好朋友的婚礼派对,果然,悉心打扮过的她,黑发红唇加上旗袍装扮,正是老外心中标准的中国美女,新娘看了都羡慕不已,苏西立刻说这衣服也只穿了这一次,如果不嫌弃,就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她呀。新郎新娘都十分高兴,跟她越发亲近,把亲友一一都介绍给她认识,以后少不得还要经常往来的。
新娘的表叔卢克是全场最阔的人,坐着私人飞机从澳大利亚来。时下风气,常见阔人和明星与亚裔女子成双成对出来进去,图的就是这种带着神秘感的异域风情,旗袍丹凤眼黑头发之类的,而要说别的苏西没有,要说这些个面子功夫,她能给你一马车。当下卢克看着巧笑嫣然的苏西,不知怎么就有点迷醉。苏西一看有戏,自己结婚还没半年的洋老公约翰也抛到脑后去了,少不得大把眼风飞过去,让卢克也立刻知道这位美艳人妻有机可趁。
人望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等苏西三个月后坐上了卢克的私人飞机,喝着香槟跟卢克情话绵绵时,心里想起来这句中国老话。本来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难道说,放着这样身价亿万的有钱人你不去扑,要跟着那破败农庄的平凡男人过一生?至于北京城里乔健宇那样区区一个销售经理,跟着他节衣缩食为了吃饭穿衣养孩子就愁白头,那更是笑话了。苏西从来不留恋自己的衣服和包,大把地买,大把地扔,有了更好的,谁要还次好的,人也是一样,男人总以为女人是衣服,其实女人看开了,男人连衣服还不如么,衣服还得自己掏钱买,男人应该是给自己买衣服的那个才对。
刷卢克的信用卡大买名牌,享受品牌店专为她关了专卖店的门,只为她一人服务的优待,苏西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越发把自己淋漓尽致地打扮起来,卢克身边的女伴在社交场合的造型,也开始上了国外的八卦报纸和网站,说这位淘金女郎与众不同,自强不息,还在澳大利亚某名校攻读MBA课程,有志进军商界。当然,谁也不会知道,她的第二任前夫在新西兰农庄里黯然伤神,北京还有她第一任前夫和儿子。成功女人的背后都该有几个男人,才能衬托出她的卓尔不凡,努力上进,简直是走钢丝一般走到了食物链的顶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