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行至黔阳一带,两人仍没找到任何能够歇脚的客栈或村落。来到一条小溪旁,清欢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趁着许十安找柴火的空隙,突然想起将马儿牵到小溪边喝水。清欢这才注意到这匹白马,它通体雪白,鬃毛也白如仙人的发须,肌肉如同雕琢而成,浑身充满力量,高大威猛,神骏样貌如一头白狮,更如天上的灵兽。
她轻轻地抚摸白马的身躯,那马儿也不反抗,仍然喝着水,似乎很享受清欢的抚摸。仇清欢低声对马儿说着:“这一路要辛苦你了,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吃,先喝点水吧。等到了下一个地方,我给你买些苹果吃。”
“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身后的许十安抱着一大捆柴火回来了,正在将它们架起来,“过来帮帮我啊,我没生过火......”
“没生过火你还去找柴火干嘛?咱俩将就一晚不就得了,自讨没趣!”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现在是没什么,等到了晚上,更深露重,你就知道什么叫冷了。再说了,生火也是为了保命,那些荒郊野岭的野兽最怕火了。”
“你说什么?什么野兽?你可别吓我啊,我不吃这一套。”仇清欢有点发怵,嘴上跟许十安犟着,身子倒是乖乖跑过去帮他生火了。两人研究了半天,木头上没有半点火星子的迹象,仇清欢抱怨道:“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少侠呢!连最基本的生火都不知道,”许十安哑口无言,有种被陌生人看透的尴尬,“木头都受潮了,生火是不可能了。你等着。”
许十安待在原地,不久仇清欢手里捏着两个石头回来了。她得意洋洋的望着许十安,像在介绍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样,说道:“看好了,这叫做火石,你闻闻,是不是有一股奇怪的火药味。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还可以在林子里多用心找找,不光只有木头才能生火。”
“原来如此!仇姑娘原来还懂得这些,在下佩服佩服!”
仇清欢懒得与他多说,自顾自地蹲下来生火,许十安讪讪地靠着旁边的一棵树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收好身侧的玉佩,仇清欢好奇道:“我说许少侠,你一江湖人士随身带着这么宝贵的东西,不怕小毛贼盯上啊?还是说,这是你心上人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咳咳......”许十安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穿着简朴素雅,水蓝色常服配月白色腰束,身侧佩剑,剑身上刻着一朵山茶花,花上的小蛇栩栩如生,正吐着蛇信子,少女简单盘发,其余的都披在身后,“哪有什么心上人......这是我娘亲的遗物。”
仇清欢收起玩笑的表情,轻声说了句抱歉,十安笑着摇摇头表示无妨。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奇怪,仇清欢生好火,起身将马牵回身边,就近找了一棵树拴好,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开始默默地啃了起来。
天气到了九月初,开始转凉,地面水汽结露,尤其是树林中的水汽更甚。仇清欢吃饱了就靠着一棵树坐在火边,见许十安已经闭上眼睛,便双手环住自己,头靠着树干开始打瞌睡。睡了会儿感觉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惊醒了浅眠的许十安,他默默地起身捡了些周围的干树叶,往火里一扔,火烧得更旺了些。
“谢谢,”仇清欢轻声说道,“你继续睡吧,我自己来就行。”说完就站起来走到许十安身边,拿过他手里剩下的树叶。
这时候山林深处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踩在树叶堆里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仇清欢下意识地跳向许十安身侧,紧紧地挨着他,双手揪着他的袖子,哆哆嗦嗦道:“许十安,那是什么东西啊......是吃人的野兽吗?它们不会往我们这儿来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许十安忙捂住她的嘴,用气音说道:“好了好了,你再叫就真的过来了。”说完竟哈哈大笑起来,仇清欢一头雾水,只听见前方灌木林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我要不是因为害怕才不会挨着你呢,小气鬼!你火把举高点儿,我看不见了!”
“飞絮!”
“少爷!我终于找着你了!”飞絮转身将手里的火把递给身后的女子,几乎是飞奔过来,“您一大早就骑着老爷的白灵跑了,我还是看到你放在桌上的地图才知道您往滇西去了,还纳闷呢,就收到子宗公子的口信,说你定是跟着仇姑娘......唔......”还没把话说完,许十安就上前捂住飞絮的嘴,他是面罩吗?面前几个人,一个爱乱大叫,一个口无遮拦的。
“惊蛰?你怎么来了?”仇清欢似乎没注意到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望向不远处举着火把上前来的惊蛰,惊讶道。
惊蛰的脸黑扑扑的,单纯灵动的脸上表现出愧疚的神情:“清欢,你最近老是不辞而别,我都好久没跟你说过话了。我向子宗公子打听了你的下落,才知道你一个人往滇西去了,就跟过来了。没想到出城的时候被拦下来,还是飞絮帮我出了城门......”
“不是,你跟着我做什么?外面这么危险,你那功夫,能自保吗?幸亏遇到了飞絮。白露姐姐要是知道了,你这辈子还想出青城寨?”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问,弄得惊蛰手足无措,一副要哭的模样。
许十安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解道:“你就别怪惊蛰姑娘了,她也是担心你......”
“担心就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吗?”仇清欢正在气头上,见谁就咬,许十安委屈极了,但由于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外人,理亏。
惊蛰憋不住了,低声抽泣起来,仇清欢这才放下姿态,反过来又开始安慰她:“好了好了,来了就来了吧,好歹我也算你的师姐,真出了什么事我得保护你......惊蛰,这次远行我是为了阿爹身上的毒,人命关天,一天也耽误不得,此行定是辛苦万分,你想好了,要是后悔了,还有机会,你明天就可以回去。”
惊蛰忙点点头,抬手擦干眼泪,兴奋道:“清欢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拖后腿,我不怕辛苦,只要能陪着你就行了!”
说完,许十安吩咐飞絮带惊蛰去溪边洗把脸,仇清欢道:“许少侠,多谢。”
“仇姑娘谢我什么?”他不解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跟上来的。我才想明白,与浊莲教交手之事,是我阿爹阿娘自己的选择,我不怪你了。”说完,少女脸上神情有些落寞,许十安很想上前拍拍她的脑袋,但她没有理由亲近。
“仇姑娘,”许十安叫住正准备回去坐下睡觉的清欢,清了清喉咙,有些不自在道,“如若姑娘不嫌弃的话,叫我十安就好。”
“好,那你也直呼我的名讳就行,咱俩又扯平了!”
许十安有些头痛,原来她觉得他们俩之间一直在做生意么?不过,你亏我欠,也挺好,想到这里,许十安便美滋滋地回到原位歇息了。
第二日清晨,火堆不知何时早已燃烧殆尽,惊蛰靠着清欢的肩膀睡了一晚上。仇清欢第一个醒来,醒来的时候脸贴着惊蛰的头顶,右肩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疼痛难忍,她忍不住发出嘶的声音,惊蛰醒来,睡眼惺忪道:“清欢,你醒啦?咱们出发吧!”话一出就换了一副精神饱满的神情,仇清欢拉住起身的她,下巴朝对面仍处在睡梦中的主仆二人指了指,惊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去叫他们?昨天飞絮还跟我说男女授受不亲呢,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我才不去!”
“真是笨脑袋,你大叫一声不就得了。”仇清欢扶额作头痛状。
“哦哦,对哦......许公子,醒醒,天亮啦!”
许十安和飞絮被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吓醒,飞絮下意识地拔剑:“谁?谁要杀害我家少爷?”逗得清欢和惊蛰哈哈大笑。
“许十安,我还在想你行走江湖还这么讲究,原来还真是个少爷啊?”仇清欢玩味地打趣着许十安。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用手肘狠狠地捅了飞絮一下,飞絮闷声忍痛。几人快速地梳洗了一番,正准备上路,飞絮牵着白灵愣在原地:“少爷,白灵可载不了四个人啊......”
“你和惊蛰骑马先到黔阳城,打点好客栈,然后马上给舅父书信一封。”看到飞絮要拒绝的模样,又说道:“别纠结了,快些上马,不得耽误。”
“是。”飞絮极不情愿地跨上马,惊蛰看了眼清欢,也依依不舍地上了马。看着惊蛰嘟嘟囔囔的样子,仇清欢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那个......清欢姑娘,咱们也快些走吧?”
仇清欢啃了一口冷掉的烧饼,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继续赶路,许十安忙跟了上去。
“清欢姑娘,再走半日就能到了,咱们到了客栈补充些物资,再计划下一站的地点,我想,不出三日,就能到达滇西边境了......”
“清欢姑娘,你昨晚睡得可好?”
“清欢姑娘,你干嘛一直捂着肩膀呢?”
“清欢......”
“许十安,你以后不许再叫我名字了!”
十安挠挠头,唉,女人心海底针,罢了,还是快些跟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