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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罗盘座贝塔星三号行星上,这里的太阳,也就是罗盘座贝塔星,刚刚开始爬上一片荒僻的平原,向东而去;天空被大气成分染上了一丝浅绿色,青色比地球的天空更重,但仍旧在蓝色的范围之内。绵延起伏的平原上,紫色和橙色的野草随着晨风摇曳;有两对翅膀的类鸟动物在半空中嬉戏,用狂野而毫无规律的猛扑和俯冲测试气流和气旋。这是我们在新世界度过的第一个早晨,我和同船战友都是第一次踏上其他星球的表面。风景很漂亮。若不是有个怒气冲天的大块头军士长冲着我的耳朵直嚷嚷,简直就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了。

唉,可惜啊。

“耶了个稣的冰棍棒啊!”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喊道,他刚检阅完六十个新兵排成的方阵,我们立正站在德尔塔基地航空港的停机坪上(希望姿势还算标准)。“我们绝对要在他妈的宇宙里吃败仗了。看一眼你们这群货色,‘九流废物’这几个字就他妈蹿出了我的脑壳。你们如果已经是地球能提供的最像样的人了,那咱们还不如赶紧弯下腰,让敌人把触须往屁眼里捅算了。”

几个新兵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怎么看都像来自演员培训中心,完全一副你心目中的教官模样——体型硕大,怒气冲天,打一露面就满嘴稀奇古怪的污言秽语。毫无疑问,在接下来的几秒钟之内,他将走到一名被逗乐了的新兵面前,先是劈头盖脸一顿羞辱,然后让那家伙俯卧撑一百次。看了七十五年的战争戏,这就是收获。

“哈哈哈!”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连看都懒得看我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一群痴呆二愣子。我知道你们正在欣赏我的表演。太好笑了!我和电影里的教官一模一样!这家伙太他妈的有意思了!”

笑声停了下来。电影里没有最后这几句。

“你们还不明白,”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说,“你们以为,我这么说话,是因为教官就应该这个德性。你们以为,训练上几周,这个粗暴但公正的外表就会开始剥落,我会隐约表现出被大部分人打动了的样子。到训练结束,我虽然不情愿,但你们能赢得我的尊重。你们以为,我会满怀爱意目送你们出发,期待诸位去把宇宙变成人类的乐土,心知我把你们教导成了更优秀的战士。女士们,先生们,你们以为的这些事情,完全是彻头彻尾的扯鸡巴淡!”

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沿着队列踱着步子:“你们这些想法他妈的根本不沾边,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真的去过宇宙。我见过我们的敌人,亲眼目睹过跟我有私交的人变成热烘烘的肉块,但仍旧活着,还在企图惨叫。在我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的指挥官成了他妈的外星人的自助餐。我看着那些狗玩意儿抓住他,把他按倒在地,扯出他的内脏分给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个干净——还没等我们任何一个人有他妈的任何反应,他们就已经钻回了地下。”

我背后有人从嗓子眼儿里嗤笑一声。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停下脚步,昂起头。“哦。有人觉得我在开玩笑。总是存在这种狗日的傻逼,所以我一直留着这东西。激活。”他说。所有人眼前都忽然出现了一个视频窗口。我晕头转向地迟疑了一秒钟,这才意识到鲁伊兹可以远程激活我的脑伴,接入他提供的视频流。这个视频应该来自头盔上的小型摄像机。我们看见几个士兵蜷缩在散兵坑里,正在讨论明天的行程。一名士兵安静下来,忽然用巴掌一拍地面。他抬起头,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看着同伴,大喊:“敌袭!”顷刻间,他屁股底下的土地拱了起来。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太快了,摄像机的主人尽管在惊恐中出于本能转过身去,却还是没能避开那一幕。场面非常令人不快。新兵中有人开始呕吐,讽刺的是,这正好响应了摄像机主人的行为。谢天谢地,军士长随即关闭了视频流。

“我现在没那么好玩了吧?”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嘲笑道,“不再他妈的是个标准的快活教官了吧?你们不再是军旅喜剧的演员了吧?欢迎来到操蛋的宇宙!宇宙是个操蛋的鬼地方,朋友们。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在表演教官训话的戏码。被撕成碎片的家伙是我有幸认识的最优秀的战士。你们谁也摸不着他的脚后跟,但你们都看见了他的结局。考虑一下你们的下场吧。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真心诚意地相信,打心底里相信,如果人类顶多只能提供你们这种货色,那我们就他妈的毫无机会了。你们相信我吗?”

有几个人憋出一句“相信,长官”或者类似的话。其他人虽说没有脑伴的协助,但开膛破肚的那一幕仍旧在眼前不停上演。

“长官?长他妈的官?我他妈的是军士长,你们这群二球。老子就是干这个的!回答问题的时候,表示肯定就说‘是,军士长’,否定就说‘不,军士长’。听懂了吗?”

“是,军士长!”我们答道。

“你们就这点儿本事?再说一遍!”

“是,军士长!”我们叫道。有些人险些被后面这一嗓子震出眼泪。

“在接下来十二周内,我的任务就是把你们训练成士兵。我对天发誓,老子要疯狂操练你们。虽说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你们这些狗日的都是软蛋,但我还是要疯狂操练你们。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这不是地球上老掉牙的军队,教官不需要让胖子减肥,让瘦子长肉,让没脑子的长脑子——你们每个人都有一辈子的经验和一具处于巅峰的全新身体。你们肯定会以为这会让我的任务变得轻松些。可!惜!并!没!有!”

“你们每个人都有七十五年的坏习惯,都有自以为是的观念,都需要我在他妈的三个月里清洗得一干二净。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新躯体是什么高级玩具。是的,我知道你们上个星期都干了什么。你们跟猴子得了狂犬病似的乱搞。猜猜看怎么了?跟玩乐时间说再见吧!接下来这十二周内,你要是趁着冲澡还有精神打手枪就算你狗运昌盛了。诸位漂亮男女,这个高级玩具将被用于工作。因为我要把你们变成士兵,而士兵是个二十四小时的工作。”

鲁伊兹继续在新兵面前踱步:“有一点我要说清楚:我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可能喜欢你们中的任何人。原因?因为我很清楚,不管我和我的同伴有多努力,到头来你们还是会让我们难堪。这让老子很不爽,让我睡不着觉,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么教导你们,到头来你们还是会让战友失望。我只想尽量确保你们完蛋的时候,不会拖累整个小队跟你们一块完蛋。没错——你们要是只弄死自己,就算老子成功了!”

“呐,你们肯定觉得我只是对你们大多数人心怀泛泛的仇恨罢了。请允许我向诸位保证,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们每个人都会完蛋,但完蛋的方式各有不同,因此我会基于每个人的不同情况厌恶你们所有人。妈的,即便是这会儿,你们每个人就都各有让我烦得牙痒痒的地方。相信我的话吗?”

“是,军士长!”

“放屁!肯定还有谁觉得我只会讨厌其他人。”鲁伊兹猛地伸出一条胳膊,指着那片平原和初升的太阳,“用你们漂亮的新眼睛看看远处的发射塔!只能勉强瞅见罢了,女士们,先生们,它在十公里之外。我这就在你们每个人身上找找让我生气的地方,等我找到了,你们就他妈的给我朝发射塔飞奔。如果一小时内回不来,明天早上全排集体再跑一遍。听懂了吗?”

“是,军士长!”我看得出有人在脑子里做算术,军士长的意思是我们要以五分钟一英里的速度跑去跑回。我有个强烈的预感:明天早上大家还得再跑一遍。

“谁在地球当过兵?现在出列。”鲁伊兹问。七个新兵上前一步。

“真他妈的该死,”鲁伊兹说,“全宇宙我最恨的新兵莫过于当过兵的了。必须花费额外的时间和精力打磨这些狗崽子,让你们忘掉在地球上学到的每一件操蛋事。你们这些龟孙子只学过和人类作战!即便这样也打得鸡屎不如!哈,没错,次大陆战争我们从头到尾都在看。妈的,花了六他妈年才打败连火器都没有的敌人,而且最后还是靠作弊赢的。娘娘腔才用核弹。娘!娘!腔!殖民防卫军要是和美国军队一路货色,知道人类今天在哪儿吗?躲在哪个小行星上,在隧道墙壁上刮他妈的藻类植物吃!你们当中谁是海军陆战队?”

两个新兵又上前一步。“最糟烂的下三滥,”鲁伊兹对着他们的面门说,“死在你们这些狗养的杂种手上的防卫军士兵比随便哪个外星种族杀的都多——不按常理出牌,就知道用海军陆战队的作风办事。旧躯体的什么地方估计还有‘永远忠诚’[8]的文身呢,对吧?对吧!”

“是,军士长!”两人答道。

“算你们走运,现在身上没文身,否则老子发誓肯定会把你们按倒在地,亲手拿刀子割掉那块肉。哦,你们觉得我不会这么干?哈,和你们特宝贝的傻缺海军陆战队,还有地球上的任何其他军队不一样,在这儿教官就是他妈的上帝。我可以把你们的屌肠子掏出来做香肠馅饼,上头只会叫我找个新兵收拾干净地上那堆碎肉。”鲁伊兹退后两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几个当过兵的新兵。“这是真正的军队,女士们,先生们。不是陆军、海军、空军或海军陆战队。你是殖民防卫军的一员。每次忘记这一点,我就会跳出来踢爆你的屌脑袋。现在给我开始跑!”

他们拔腿就跑。

“谁是同性恋?”鲁伊兹问。四个新兵上前一步,其中包括艾伦,他就站在我旁边。我注意到他上前时皱起了眉头。

“历史上有不少最伟大的战士是同性恋,”鲁伊兹说,“亚历山大大帝。狮心王理查。斯巴达有一个特别连队,其中只接纳同性情侣,建制理念是说,为了保护恋人,而不止是同袍,士兵作战会更加勇猛。和我有交情的几位最优秀的士兵是骨子里的同性恋。都是他妈的没得比的优秀战士。”

“但请让我告诉你们,你们这种人有什么地方惹我冒火:总是选择最他妈不恰当的时候表白。三次,完全不同的三次,我和同性恋并肩作战,情况变得不妙,结果他妈的三次,他都选择在这个时刻说他有多爱我。该死的,太他妈的不是时候了。外星人正打算吸我的脑子,战友却想探讨感情关系!就好像我没事可做似的。行行好帮战友一个忙,要是看上了谁,记得选个不打仗的时候表白,千万别挑怪兽要活撕了你的紧要关口。现在给我跑吧!”他们也绝尘而去。

“少数民族?”十个新兵上前一步。“放他妈的屁。仔细看看自己,一群呆逼。这儿每个人都是一身绿皮。不存在什么少数民族。想当他妈的少数民族?行啊,宇宙里有两百亿人类。其他智能物种加起来超过四万亿,他们都想把你变成下午茶的点心。这些还只是我们已经知道的!谁他妈的再给我唧唧歪歪什么他是少数民族,老子就挥起绿皮拉丁大脚,踢爆你那个没完没了放屁的屁股。滚!”他们拼命奔向平原。

事情就这么继续下去。鲁伊兹挑出基督徒、犹太人、穆斯林、无神论者、政府雇员、医生、律师、教师、蓝领、养宠物的、有枪支的、修炼武术的、摔跤迷和——奇怪的来了,跳木鞋舞的。这东西惹他生气已经够奇怪了,队伍里居然真有人跳这个更是怪上加怪。新兵或者三五成群,或者成双成对,或者形单影只,离开队伍,奔向远方。

最后,我意识到鲁伊兹在直勾勾地瞪着我。我竭力保持立正姿势。

“让雷劈了我吧,”鲁伊兹说,“居然还漏了一个二杆子。”

“是,军士长!”我几乎喊破喉咙。

“难以置信,你居然不在我讨厌的那些鸟人之中!”鲁伊兹说,“你莫非想逃过明天早上颐神养性的小小慢跑?”

“不,军士长!”我吼叫道。

“你身上竟然不存在我讨厌的地方,老子拒绝相信,”鲁伊兹说,“哪儿人?”

“俄亥俄,军士长!”

鲁伊兹做个鬼脸,没有其他的反应了。俄亥俄是个人畜无害的无聊地方,到头来居然拉了我一把。“靠什么过日子?”

“自由职业,军士长!”

“具体是什么的?”

“作家,军士长!”

鲁伊兹凶残的笑容回来了,他显然对摇笔杆子的没什么好感。“快说你是写小说的,新兵,”他说,“小说家特别不顺眼。”

“不,军士长!”

“天哪,我操!你写什么?”

“广告文案,军士长!”

“广告!你都写过什么王八蛋广告?”

“最有名的作品是小轮威利,军士长!”小轮威利是涅槃轮胎公司的吉祥物,这家公司为特种车辆制造轮胎。我琢磨出了这个形象和他的口头禅,交给公司的形象设计师发挥。小轮威利的诞生赶上了摩托车的复兴风潮,这阵狂热持续了好些年,威利给涅槃公司挣了不少钱,一方面是广告象征物,另一方面通过授权制造毛绒玩具、T恤衫、酒杯和诸如此类的东西。曾经有计划要制作儿童娱乐节目,可惜后来不了了之。小轮威利挺傻气的,但大获成功使得我从此不缺客户。它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不过此刻似乎行不通了。

鲁伊兹忽然跳上来,对着我的脸吼道:“新兵,你是小轮威利的幕后黑手?”

“是,军士长!”对几毫米之外的一张脸大吼大叫确实能带来异常的快感。

鲁伊兹在我面前又停留了几秒钟,仔细打量我,逼着我退缩,他甚至还号叫了两声。接着,他后退几步,开始解衬衫。我仍旧保持立正姿势,但忽然非常、非常地惊恐。他剥开衬衫,把右肩亮给我看,然后走到我面前。“新兵,说,你在我肩膀上看见了什么!”

我低头望去,心想,他妈的不可能啊。“小轮威利的文身,军士长!”

“太他妈对了,”鲁伊兹喝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新兵。当初在地球上,我娶了个坏心眼的恶婆娘。不折不扣是条响尾蛇。尽管跟她过日子就像用软刀子慢慢捅死你,但她提出离婚的时候,我还是痛苦得想自杀。心情最低落那会儿,我站在巴士站台上,准备等下一班车进站时一头撞死算了。可是,一抬头,我看见了车上的小轮威利广告。知道上面说什么,对吧?”

“‘有时候你需要的只是上路。’军士长!”这句台词花了我整整十五秒构思。世界真奇妙。

“没错,”他说,“看着那个广告,我的感觉就是‘醍醐灌顶’——我明白了,我需要的只是上他妈的路。我跟那个恶婆娘离了婚,唱着歌儿说珍重再会,收拾好行李塞进行囊,开门扬长而去。从那个幸运日开始,小轮威利就成了我的化身,代表我对自由和个人实现的渴望。他救了我一命,新兵,我这辈子都会心怀感谢。”

“不客气,军士长!”我吼道。

“新兵,遇见你是我的荣幸。另外,你也是我上任以来头一个一眼挑不出毛病的新兵,让我一肚子不痛快和烦闷。但是,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不用多久,估计顶多几个钟头,你就会做点儿让我不高兴的事情。事实上,为了确保你能惹老子生气,我决定让你担任排长。这个活儿非常操蛋,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因为你必须耗费比我多一倍的力气折磨那群废物,因为他们将会犯下数不尽的过失,而你必须承担责任。他们会憎恨你,厌恶你,拆你的台,万一他们成功了,我还会落井下石。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了,新兵?允许自由发言!”

“我似乎要倒大霉了,军士长!”我喊道。

“废话,新兵,”鲁伊兹说,“从你落进我的手掌心那一刻,你就已经开始倒霉了。现在给我跑。排长怎能不和士兵一起跑呢?快滚!”

“不知道该说恭喜还是该替你担心。”艾伦说,我们正走向食堂去吃早饭。

“一边恭喜一边担心吧,”我说,“不过更有道理担心。我就很担心。啊哈,看见他们了。”我指着聚在食堂门前的三男两女五个新兵说。

昨天早些时候,冲着通信发射塔狂奔的路上,脑伴忽然让一条文本信息在视野正中闪烁起来,我险些没一头撞上大树。我及时拐弯,只撞疼了一侧肩膀,然后吩咐傻逼在我弄死自己之前赶紧切换成语音模式。傻逼接受命令,开始朗诵那条消息。

“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任命约翰·佩里担任第六十三预备排排长的议案已获通过。恭喜你得到晋升。你现在有权读取第六十三预备排各新兵的人事档案和脑伴信息。请注意:这些信息仅供公务使用;非军事目的使用将导致立即撤销排长职位,并由基地司令官决定是否交付军事法庭处理。”

“妙极了。”我说着越过一条小沟。

“在本排结束早餐之前,你需要向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报告你的班长人选,”傻逼继续说道,“你是否需要浏览本排人员的档案,以帮助你完成挑选?”

当然需要,这就看吧。我跑着步,脑伴高速朗读每个新兵的具体情况。到我跑到通信塔的时候,我把候选名单缩减到了二十个人。到我快要回到基地的时候,我已经把整个排分成六个班,并且向其余五个班的班长发送了邮件,让他们到餐厅和我碰面。脑伴真是越用越顺手。

我还注意到我仅用五十五分钟就回到了基地,一路上没有超过任何一个新兵。我问了问傻逼,发现跑得最慢的新兵好死不死居然是个前海军陆战队队员,而他也只花了五十八分钟一十三秒。明天不需要跑通信塔了,就算跑,至少理由也不会是跑得太慢。毫无疑问,鲁伊兹军士长有能力换个借口修理我们,我只希望那个借口不是我的表现。

五位新兵看见我和艾伦走近,赶忙“啪”的一声立正——虽说姿势不尽标准。三个人立刻敬礼,另外两个怯生生地跟上。我回了礼,露出笑容。“别害怕,”我对慢了一拍的两个人说,“这对我也很新鲜。来吧,先排队,边吃边说。”

“要不我先回去?”排队的时候,艾伦问,“你恐怕有很多话要和他们说。”

“不,”我说,“你还是留下吧,帮我判断一下这几个人。另外,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是咱们这个班里我的副手。我得照看一整个排,所以这个班实际上将由你指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搞得定,”艾伦笑着答道,“谢谢你把咱俩分在一个班里。”

“喂,”我说,“要是连这么无伤大雅地照顾一下朋友都不行,当头儿还有啥意思呢?再说了,万一我完蛋,还有你给我垫背。”

“正是本人,”艾伦说,“阁下军旅生涯的安全气囊。”

食堂人满为患,但我们七个人还是占领了一张桌子。“先介绍一下,”我说,“通报一下各自姓甚名谁。我是约翰·佩里,至少就此刻而言,是本排的排长。这是我所在的班的副手,艾伦·罗森萨尔。”

“安琪拉·莫琴特,”正对着我的女人说,“来自新泽西的特伦顿。”

“泰瑞·邓肯,”她旁边的男人说,“蒙大拿州的密苏拉。”

“马克·杰克逊,圣路易斯。”

“萨拉·奥康纳,波士顿。”

“马丁·加拉贝迪安,加州‘阳光城’弗雷斯诺。”

“啊哈,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我说。大家咯咯轻笑,效果不错。“我就说几句,因为要是耽搁太久,就说明我根本不清楚我在干什么。总而言之,之所以挑选你们五位,是因为你们的经历说明你们有能力担任班长。选安琪拉是因为她当过首席执行官,泰瑞经营过牛场,马克当过陆军上校——绝无对鲁伊兹军士长的不敬之意,但我确实觉得这挺有用的。”

“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马克答道。

“马丁进过弗雷斯诺的市议会。萨拉教了三十年幼儿园,显然是我们里面最适合这个职位的。”又是一阵笑声。哥们,兄弟我旗开得胜哪。

“跟诸位实话实说,”我说,“我不打算跟大家唱黑脸。鲁伊兹军士长已经做到头了,我再怎么学也学不像。再说那也不是我的风格。我不了解诸位的领导风格,但希望你们能尽量身体力行,帮助新兵熬过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不怎么在乎这个排长位置,但我希望能确保排里的每个新兵都能经过应有的训练,学到足够的技能,好在宇宙里生存下去。鲁伊兹那段家庭小电影镇住我了,希望你们也一样。”

“老天在上,我反正被镇住了,”泰瑞说,“外星人把那倒霉蛋像杀牛似的开膛破肚。”

“参军前他们怎么不播放那段录像?”安琪拉说,“估计我会宁可老死地球上。”

“那是战争,”马克说,“难免伤亡。”

“咱们尽量不让排里的弟兄落得如此下场吧,”我说,“我把整个排分成六个班,每个班十个人。我带A班,安琪拉B,泰瑞C,马克D,萨拉E,马丁F。我授予你们用脑伴调取手下新兵档案的权限。副手你们自己选,明天午餐时把人选发给我。你和副手必须维持纪律,让训练顺利进行。要我说,我选你们几位就是让自己啥也不干。”

“除了带领自己那个班。”马丁说。

“所以他找了我。”艾伦说。

“咱们每天午餐时碰头,”我说,“其他两顿饭和各自的班一起吃。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处理,随时联系我就行了。不过,我真心希望诸位能尽量自己解决问题。如我所说,我不想跟你们唱黑脸,但无论如何我都是排长,因此请照我说的做。如果我觉得有谁不够格,那我会首先知会他一声,要是再不管用,那就撤换。这与个人感情无关,只是想确保大家得到应有的训练,进了宇宙能活下去。你们都同意吗?”众人纷纷点头。

“很好,”我举起水杯,“为第六十三预备排干杯,祝全体顺利过关。”我们碰杯,然后边吃边聊。形势一片大好嘛,我心想。

可惜好景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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