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站长皆已入座,场面安静了下来。
周宏昌在众人的注目下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自浩劫以来,各位站长舍生忘死,守护一方百姓,可谓劳苦功高。
本月兽潮,大家又不辞劳苦,配合军方剿灭异兽,为人类的存续鞠躬尽瘁。我周宏昌代表管委会,向各位表示感谢。”说罢面向众人鞠了一躬。
众人一齐鼓掌,掌声非常响亮。周宏昌随意地压了压手,掌声戛然而止。
“我们之中,有的站长手下兵微将寡,但每逢兽潮必身先士卒,奋勇杀敌。这样的站长,值得我们表扬,也值得大家学习。因此,纵然来自小站,我们也要请他上座。”
周宏昌讲得声情并茂,目光转向前排位置的罗泽。这一眼,也让其他站长明白了,罗泽凭什么能坐到那个位置,不少目光都带着羡慕。
然而,受到表扬,罗泽内心却无丝毫欣喜,神情反倒显得有些凝重。
“但是!”周宏昌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严厉,“我们之中有那么些人,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诿责任,躲在救济站里当他的土皇帝,辜负了军方的托付,也辜负了管委会的信任。对这样的站长,我们必须要给予惩罚!”
罚字一出口,周宏昌看向第二排中的某个站长,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那站长之前和罗泽聊过天,叫做温世德,年纪约有五十来岁,是最年长的一个站长。
接到周宏昌的目光后,温世德浑身一瑟,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在阳光下特别显眼。何腾走过来,一把按在他肩头,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就像提起一只小鸡一样。
温世德没敢反抗,被何腾推到讲台下方,位置正好在罗泽前面。
“跪下!”何腾一脚踢在温世德的膝盖内侧,手上一发力,就将他按得跪倒在地。
周宏昌铁青着脸问:“温世德,你有什么话说?”
“我……”温世德连着结巴了几声,“七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下次一定如数上缴月贡。啊不,连以前拖欠的也一起补上。”
周宏昌冷笑道:“你连续四个月没有完成任务,凭什么下次就能补上?莫非之前故意不缴足?”
一个故意,把温世德吓得体若筛糠,颤着声道:“不、不是!”
“还想狡辩!”周宏昌声色俱厉道,“我一再给你机会,你觉得我周宏昌好欺骗,是不是?上次也就罢了,这个月兽潮降临,外面到处都是异兽,你仍然说找不到,当我三岁小孩吗?”
“七爷,求您听我解释!”温世德哭丧着脸,见周宏昌没有出声打断,继续道,“狩猎队的人不听使唤,每次出去都说找不到异兽。要不就说咱们的武器不行,杀不动异兽。属下是好说歹说,可是他们就是不听。”
周宏昌面含冷笑,眼神如剑道:“身为站长,管不好手下,只能说明你无能!”
那无能二字,仿佛一个信号。何腾掏出一支手枪,抵在温世德的脑门上。见状,众站长全都屏住了呼吸,有种感同身受的唏嘘。
猎杀异兽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月都能完成。
温世德从周宏昌眼中看到那股冰冷的杀意,知道周宏昌不会放过他,哼了一声道:“周宏昌,你不要太过份!我们是红安军方任命的站长,没有义务要向你上缴晶核。你凭什么用这样的事来处罚本站长?”
“砰!”
枪声响起,温世德脑袋溅出一朵血花,身子倒了下去,在地上缓缓扭动着,像一条受伤的蚯蚓。
众站长纷纷低下脑袋,不敢去看一眼。他们这些站长,在救济站是土皇帝,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但到了这里,连屁都不是。进化者又怎样?周宏昌手下全都是进化者,至少都是二阶,随便拿出一个来,战斗力都比他们强悍。
台上,周宏昌抽了口雪茄,问道:“你们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想法?”
从规矩上来讲,站长确实是红安军方任命的,但要受委管会的节制。站长的任命,也是由管委会向军方提出,然后由军方批准。
所以,站长们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自然每个月要孝敬周宏昌。否则,人家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他们的职务撤了,换成其他人上。
这样就诞生了一个潜规则,小站100晶,中站200晶,大站300晶。
猎杀异兽并非儿戏,各站都有自己的难处,谁也不敢保征每月完成目标。但人在屋檐下,谁又敢说个不字呢?众站长纷纷回答:
“我等绝无此意,望七爷明鉴!”
“这是温世德自己无能,不配当这个站长。”
比起其他人忙着表忠心,罗泽心里想得更多。他觉得今天这出安排,似乎有点针对他。
他的位置在第一排最右侧,并没有正对周宏昌,何腾为什么偏偏把温世德押在他前面?难道这是对他的一个警告,千万不要不听话?
罗泽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而起因,就是上次安阳幸存者的事。何腾,不!或许是周宏昌在告诉他,再犯同样的问题,也是这个下场。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不是表示安阳的事就此揭过了?所以,何腾在对人提起安阳覆灭时,才说没有活口留下来?
想到这里,罗泽抬头看向前面的何腾。恰巧,何腾的目光也转到了他身上,视线交汇的霎那,何腾的嘴角微微扬起了。
这是一个很不明显的笑,却让罗泽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俗话说,赏必行,罚必信。有赏有罚方显公正。”
周宏昌一开口,站长们纷纷闭口,俱都默默看着他。他接着道:“从今后,管委会实行新的规定。每个月,没有完成任务的站点,当季的补给物资等比扣除一部分。这部分物资将加入一个奖池,奖励给超额完成任务的站点。”
听了这个新规,不少人面露疑色,相互望了望,却无人敢提出疑问来。
何腾见到这个情况,便道:“有什么问题,现在就提出来问清楚。今天过后,不再解释。”
罗泽没有提问,反正他能完成任务,并不关心这个问题,没有出头的必要。渐渐的,有人交头接耳起来,而后有一人提出了问题:“七爷,物资是按季度来发,任务是不是也改成按季度来核算比较好?”
“不!”周宏昌的态度很坚决,不容半点商量,“任务的核算仍然是按月进行。一个月欠多少,就按比例扣除多少,三个月加起来就是一个季度扣除的总数。”
周宏昌的意思并不难明白。以一个小站每月上缴100晶为例:
假如第一个月少了10晶,就计扣10%;第二个月再少10晶,再计扣10%;第三个月同样如此的话,再计扣10%。
实际上,这个小站一个季度上缴了270晶,缺少的部分只占当季总量的10%。但在新规定下,却要被扣30%的物资。
而且,以这种算法,就算某个月超额完成了,只要有一个月没完成,一样照扣不误。这样一来,还有谁敢不缴足?
如果每个站每个月都缴够或是超额,没人被扣罚,所谓的奖池也就不存在了。那样,超额的也得不到任何奖励,反而让周宏昌获得更多的收入。
每月只要缴够就好?不可能!
新游戏规则出来了,不尽心尽力参与,就是不给七爷面子。所以,就算人人都知道拿不到所谓的奖励,还是会有人超额完成。
这就是周宏昌的算计,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罗泽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也不知这些站长到底怎么在做事,竟逼得周宏昌想出如此苛刻的规则。
众站长私下商议了一会,没有再提出疑问,新规则就此确立。周宏昌走下讲台,带着何腾离开了。
这时,林书桐走上讲台,精美的脸孔带着浅浅笑意:“各位站长辛苦了,七爷已备下酒宴,请转至餐厅用餐。”
餐厅在二楼,场地很大,布置也很精美。
罗泽随着众站长赶到时,会场里已经坐着很多人,都是各位站长带来的随从。伍思云和陈明也在其中,他们是特地赶回来参加宴会的。
宴厅的前排,有几桌铺着红色桌布,是给站长们预留的。罗泽被楚敬文拉着坐了个好位置。
来到这里,众站长一扫先前的阴霾,相互间谈天说地,其乐融融。及至午宴开始,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相互敬酒的声音不绝于耳。
午宴结束后,楚敬文约了几个站长去喝下午茶,罗泽也在其中。伍思云和陈明则带着朱夏和拉雅出去逛街买东西。
晚宴过后,站长会到此就算结束了。罗泽第二天就要返回汉龙,本打算早点休息,却有服务生前来相请,说林书桐约他一见。
刚到接待站时,罗泽原本打算去找林书桐,当面向她道个谢。可是,那时林书桐忙着站长会的事,他也就没有去打扰。此时对方相邀,就欣然应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