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弧线,可乐罐子被投进了瘦宅快乐屋回收。
窗户闭得严严实实,外面的声音进不来这一方小天地。
投完易拉罐后,吕途就望着窗外的星光灯火和车流,发呆。
数完第五百三十二辆经过的车后,郑经感觉自己再不说点儿什么就要憋坏了:“就算被转化成玩家的躯壳,你爸的灵魂也仍可能得到幸免,别太悲观了,说点什么啊!你沉默着喝……喝可乐的样子……老子看着怕!说话啊吕途!”
吕途双手撑在窗上,把手掌摁得发白,也可能是听见了郑经的话,也可能是刚好他要说话了。
吕途咬着牙,凝目望向对面大楼的一间屋子:“其实,第二天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什……什么?”
“但我还是隔了一个晚上,才下定决心去问他。”吕途似是自顾自地说道,“我问他……”
……
“爸,你说妈还会回来吗?”吕途拿着一张信纸,认真地问吕江。
吕江迟疑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小途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是谁?”得到吕江的回答,吕途一边把信纸背到身后并露出警惕的脸色,一边后退了一步。
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是你爸爸啊。小途,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想妈妈了?”吕江挤出一个笑脸,上来想要摸摸吕途的头。
吕途打开吕江的手,紧紧地盯着吕江的眼睛,警惕的脸色更浓了:“我给了你两次机会。你不仅仅没抓住这两次机会,还犯下了第三个错误。”
“你说什么啊小途?”吕江疑惑地问,也变得面色不善起来,“是不是那个女人联系你了?她信里说的什么?”
“唉……”吕途叹了口气,“太慢了,晚了。”
……
说到这里,现实中的吕途也叹了口气。
郑经却突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喂,喂……吕途…说到这里就够了吧。我感觉我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了。你这样子我慎得慌。妈的你表情阳光一点啊!莫吓老子!这个故事是你编的吧?我没在你记忆里看到过!快别吓我了!”
吕途打开了尘封的盒子,却不想只露出了一小角就收回去,他要把盒子打开。
说出来也好。吕途这样想着。
……
吕途盯着吕江的眼睛:“第一,你看到我手中有信纸,又听到我的问题之后,没有更多的目光倾注到信纸上。”
“?”吕江的眼睛里打出一个问号。
“如果你入主后仔细回忆过自己的小说,你会知道这个情节你在小说里写过:儿子先一步在卧室里看到了妻子的离婚信,拿着离婚信去找父亲。”
“这个情节是你在她离家的半个月前写的,那时候你对她的离去早有预料。小说里别的内容你可能会忘,这个情节,你不应该没印象。”
吕途顿住,叹气:“可是你只看了信纸一眼。这不合逻辑,也没有道理。”
“这……小途,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吕江的担忧溢于言表。
吕途打断吕江的话:“然后我问你是谁,并做出藏信纸的动作,那时候你干了什么?”
“当然是关心你……”
“错!”吕途厉喝,“这个时候你还是应该关心信纸才对!我爸要是有一点点情商,也不至于让她这么决然地离开。”
“??”吕江的眼睛里打出两个问号。
“那我这么问你,你喜不喜欢她?”
吕江知道吕途说的是谁,毫不迟疑:“我爱她!”
吕途再问:“你觉得你的小说写得好不好?”
吕江这时候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非常好!……我说,小途,你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我送你去医院看一看吧?”
不然怎么大白天的,突然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呢?
“没错,你觉得自己的小说写得非常好,只是苦于无人赏识。你会对自己的每一个情节自信无比,你觉得你就是小说世界里的王。”吕途扬扬手中的信纸,“所以你更应该先关心信纸里面是什么,因为:你哪怕觉得自己的小说写得再好,在她面前,还是没有自信。”
“正是如此,你小说里才没有写出那封信的内容。因为你不知道她会在信里说些什么,你只写出了男主的反应。”吕途把信纸正面慢慢翻转,转向吕江。
在吕江能看到信纸正面的内容之前,吕途又把信纸对折,把信纸的正面盖住了:“你是指望她能在离去之前,起码留一封信的,不然你也不至于写出那个情节。”
“可是她早就失去了看你小说的兴趣,她直接走了。”吕途再把信纸对折,叹息,“所以我拿着信,提到她,你竟然对信纸的内容没有丝毫渴望与急切,只有好奇。而在两次忽略信纸之后,你犯下了第三个错误。”
“什么?”吕江茫然。
“你问我想不想她。”
吕江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跟着叹了口气:“我现在更关心你啊小途。”
听到这话,吕途表情怒极,瞬间欺身上前,以高出吕江半个头的身高,几步压到了吕江半尺之遥的距离:“放屁!你根本不是这样表达你的关心的!”
鼻子对鼻子,眼睛瞪眼睛,吕途一字一顿地发问:“你,到底,是,谁?”
吕江后退。
吕途再进一步:“你前天接我的时候,是从哪里学会的漂移?”
吕江看见吕途另一只手从袖中弹出了一柄小刀,冒出冷汗,后退:“吕途你冷静点,把刀放下,你怎么走火入魔一样了?不要想不开啊!”
吕途再进:“昨晚你怎么没熬夜?”
“我……”吕江张口,再退。
吕途再进:“穷作家不熬夜,等着小说文档白天自己写吗?”
吕江一屁股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才发现背后已经是墙了。
“我……小途你听我解释,我真是……”
吕途直接打断:“我爸还能回来吗?”
吕江:“……”
吕途扯着肩膀,把吕江从椅子上提了起来,自己坐了上去。
“滚。”持刀的手指向大门。
“离这里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吕江竟然真的走了,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失魂般靠在椅子上的吕途,穿好鞋。
带上了门。
……
刀尖落地,然后是刀柄。它们弹了几下,发出几声响。
最后落地的,是信纸。悄然无声。
——正如它的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