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途是个出生就有思考能力的小孩,他能事无巨细地记住他经历过的一切事情。
吕途记得自己从母亲体内被扯出来后,本来是一言不发,打算做个沉默的美男子的。但是顶不住那小护士下手实在是太重了,他“哇”地痛哭了。
吕途本来也不想睁眼的,天天有奶便吃,然后玩手指,玩累了就睡觉,睡醒了就支愣着耳朵听妇人们的八卦!多有意思!简直美滋滋。
后来……后来有一次听着八卦睡着了,梦见八卦剧情中的男主要来杀了他,就被吓醒了……哦吼,睁眼了。
可把吕母高兴得,连连跟隔壁床的阿姨炫耀:“看!我儿子可不是瞎子,你看他这双眼睛多好看!你说这像我还是像他爸?”
然后吕途被抬起了一个斜角,他看见了隔壁床的另一位母亲,真大,哦不是,真白……嗯,这位女士真好看!
然后吕途赶紧念着“非礼勿视”闭紧了眼睛。可是我是怎么知道“非礼勿视”这个词的?吕途想不明白,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
吕途从三岁起就知道,在这个世界,凭借着躯壳的不变去判断该个体还是原本的个体,是多么地不可靠。
小孩都有通天眼,有些小孩的天眼两三岁就消失了,有些到了五六岁,九岁十岁才渐渐消失。有些小孩的天眼能看到怨魂,有些小孩的天眼只能看到残魂,而有些小孩的天眼能透视,种种效用不一而足。
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些用天眼看到奇怪事物的记忆总会被小孩给淡忘掉。
——再说了,这个世界本就有各种奇异诡谲的生物和法术,若是看到一点奇怪的东西就咋咋呼呼,一副嗓子根本不够叫唤的,得全身都长满嘴和声带才行。
作为祖传魔免体质的吕氏家族,天眼,这也是吕途目前唯一掌握过的超凡力量了。算算时间,他也就保留到了出生后的第四年。
作为小孩,总有很多被家长带着去打疫苗的时刻。
他看见过一位母亲前一刻还温柔地抚摸着自己怀中的孩子,后一刻,他看见一抹扭曲的璀璨光芒披着七彩的颜色,穿越层层壁垒凌空而来,降临到那位母亲的头顶,然后钻了进去。
然后她看向孩子的目光就冷漠了。
他还看见过一位面色苍白,看起来是重病初愈的男人被妻子搀扶着在过道用走路机学习走路,七彩的扭曲光芒降临在他的天灵盖上钻进去之后,他就摆脱了妻子的手,提着走路辅助的机器脚步轻快地走了起来,然后才被惊喜的妻子赶上来抱住。
“你恢复走路的记忆了?呜呜呜太不容易了,以后可别惹精神系的法师了!”
那男人回身抱住喜极而泣的妻子,手却在一两秒后往妻子的臀部滑去,被妻子娇羞地打开。他脸上不是喜悦的神色,后来多看了几集肥皂剧的吕途才知道,那是兽欲外显的表情。
大街上和男友和睦走在一起的女人突然被天降正义后提出了分手。
成精的阿拉斯加被主人牵着,天降正义,然后一口把缰绳咬断,汪汪叫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跑远了,然后又被狗主人激活了项圈中的【防伤人】程序给电得四肢发麻,被拖回了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无一不是被异彩侵入之后忘了形,或者放浪形骸,或者性情大变。
吕途也是很多怕打疫苗的小孩子中的一员,别人是被针吓哭的,他是被变化多端的众生百态给吓哭的。
吕途也深入思考过,最终在六岁的某一天,他把自己的六年人生往前梳理到了出生的那一天之后,才确认自己应该也是被异彩降临的一员——并且是在出生的那一刻被降临的。
原因不仅仅在于,他总有些莫名其妙蹦出来的知识。
更根本原因在于——他能够记得自己出生之后经历的所有事情,可关于自己在母亲体内的事情,却是一片空白。
你说我刚出生、刚见世面的那一刻突然开的智?那你怕不是石乐志——这不正和被异彩侵入的表现一模一样吗!
所以我吕途,是个失了忆,不知道自己跟脚的外来者。
吕途因此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也抓住一切机会去学习知识来充实自己,阅读世间百态来伪装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伪装的。
终于在这一天。
虽然早就失去了天眼,但是他这一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父亲,变得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