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宽顺着小路，来到了一条小河旁。沿着河流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他在这个村子里已经生活了七年了，每天打打鱼，捞捞水货，平平淡淡的，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茫然无措。
七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副不再陌生的身躯，也接受了自己离开了原来世界的事实。
只是……
他默默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李赦！”
走神间，一个身穿素衣的少女喊住了他，李赦则是他如今为自己取的化名。
“哦，可安啊，怎么了？”
少女名字叫施可安，这些年与他也算是相依为命。
“你还说？到处找你找不到，你赶紧去把那些柴劈了。李爷爷快回来了。”
少女叉着腰，白嫩的小脸假装气的鼓鼓。
她口中的李爷爷是村里一位住在河边的渔民，这些年没少照拂他俩。
“知道了。”
李小宽点点头，朝着一处搭在河边的茅草小院跑去。
说来奇怪，这具身体仿佛有无穷的力气似的，单手就能拎起三百斤东西，而且怎么干活都不觉得累。为此李小宽还特意尝试了一下，沿着河岸用全力跑，连续跑了一刻钟才感觉到一丝疲惫。
有这副体格在，村里一些苦力活大家都找他干，完事了也会给些报酬。再加上他替人做事尽心尽力，也不狮子大开口，所以在村子里也挺有人缘的。
斧起，柴裂。
李小宽很是熟练。
他捧着劈完的柴，放到一口大锅灶台旁。
取了干草作引子，着了火后再往里添柴。
柴火默默燃着，俩人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像往常一样，既等着锅里的水烧开，也等着李爷爷回来。
火光映着两人的脸庞，暖烘烘。
“可安，我问你。”
李小宽突然扭头。
“嗯……”
回应他一声轻轻的鼻音。
施可安纤巧的小手拖着下巴，眼帘低垂，静静看着摇晃的火光，很是好看。
“我想问，如果有个人拜托你一件事情，但是那件事情你做不做都可以，而且你永远都不会再和他见面了，你会去做吗？”
少女一愣，歪头，认真地想了一段时间。
“嗯……那要看对方是什么人了。如果，他是我很重要的人，那么他有求于我，我就会尽力地去完成它。因为如果在我心里份量很重，那么我就会把他的事当作我自己的事，他的愿望我也要尽力实现。”
李小宽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如果那件事很难，难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甚至可能令你失去一切，而且那个人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呢，你就算成功了，他也看不到了，那还值得去做吗？”
“那就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施可安转过头来，露出一个俏皮可爱的笑容。
“就比如说你想喝鱼汤，但是你死了……”
“你这是什么比喻……”
少女哼哼哼地笑了起来。
“你别管，听完。”
她继续说着“但是你死了，临死的时候跟我讲想喝鱼汤……不行，鱼汤太简单了，那就……养在云上的鱼做的汤吧。”
“云上哪有鱼？”李小宽反驳道。
“所以才难啊！”施可安瞪了他一眼，在得到不会再打断的保证后才继续说道。
“那我是做不到的。而且你都已经死了，就算我做好了，把鱼汤灌进你嘴里你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嘛。但是如果你跟人打赌，说天上有鱼，你要拿它做一碗鱼汤喝，但是还没等你证明你就死了，那我就可以试着帮你找找看。”
这时，施可安又轻轻地说了一句：“不过，如果你真要叫我找，我肯定不会理你的就是了……”
……
远处一叶小舟正慢悠悠地晃过来，小舟上面站了一位戴着斗笠的老叟，持着长杆唱歌。
“李爷爷回来了。”
二人立马起身迎接，李小宽从老叟手里接过渔网，把它递给施可安，让施可安先去做饭。等到施可安走了之后，李小宽才瞟了小舟一眼，低声问道：“有水货？”
“嗯。”老叟轻轻点头：“活的，帮把手。”
这条河名为千道河，上游许多支流都再此汇聚，所以飘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非常之多。老叟李归元则是这一带的捞客，专门负责清理河道里的杂物。偶尔碰上些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去换钱。
而“水货”在当地则是代表着飘在河里的尸体。捞客捞到水货，可以带去衙门报备，若是有家人来认领，那么就可以得到一笔酬金。
七年前，李小宽就是被李归元当作一件“水货”从河里捞上来的。
李小宽跳上小舟，看清了小舟上躺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躯孔武有力。但是衣衫有多处破损，没被遮住的地方可以看到许多伤口被水泡的发白，有些口子甚至还在渗出丝丝血迹。
李小宽二人将那受伤的男人抬到屋内的草席上，又取了些开水冲了一剂“抢人汤”给他服下。
“抢人汤”是李归元自己拿许多奇怪的药材熬制的，据说是一位高人留给他的偏方，晒干后成块状，每次取一角兑水服下，对伤病有奇效。名字也简单，意味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
说起来，这些年还真是抢回来不少人。
一剂药下去，受伤男人的额头立马渗出了淡淡的汗液，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二人又观察了一阵，确认男人已经脱离危险后，才相视一笑，放心地点了点头。
安顿完男人，李小宽便出门帮施可安煮鱼汤去。
李归元则又回去小舟旁整理这次捞来的东西。
一般人看见这种来路不明的活人是不敢救的，更有甚者甚至会把他们用绳索套起来，等到确认死绝了再当一件“水货”捞起。
但李归元是个例外，照他自己的话讲：见死不救，与杀人何异？
李小宽深受影响，所以这些年他每次替李归元出行，碰上活人能救的都救了，虽然有些是故意寻死，人仿佛失了魂魄似的，走了之后继续寻死，那就不是李小宽他们在意的事情了。
李小宽坚信，碰到这些人，自己一定要救，一定要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因为他第一次救上来的人，名字叫做施可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