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运具体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
国运尚在,则国不亡!
不管他国下多少绝秦令,秦人的血脉也不会枯竭。
还有一点他没有跟任何人说——的确,他之前是无影人,但现在,他体内流着的,可能是秦人的血,而且是最为纯净的秦国王系血脉!因为只有这种血脉,才能掌控秦国国运。
在被严梁骂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因为严梁说的对。
李小宽清楚自己身上背负了什么。
虽然那些记忆斑驳而模糊,虽然那位少年什么也没有对自己说。
但是李小宽知道,自己是那个少年最后的希望,也是而今的秦国,唯一的希望。
自己的确在这个小村子里躲了七年,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小青年,每天为了下顿吃什么而发愁,为借了别人钱还不出而发愁。
现在却背负了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他不是秦飞羽。
他每天想着的只是舒舒服服地吃饱穿暖,什么狗屁家国仇恨与他何关?
但是这些年来,或许是因为国运之力的缘故,他每天晚上都能神游秦国旧土。
许多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仍然尸骨如山,而其中活着的秦国百姓待遇不如牲口,存在的价值只是供管理那座城市的他国之人驱使、玩乐。
他甚至能看到无数秦人游魂在道路、荒野、城市周围徘徊,死状各有所异,但是所有人都在喃喃说话,都在问——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大秦会灭?”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大秦子民要承受这些?”
……
这哪是国运啊?
这分明是国怨!
这些年,李小宽经常去村里听李老瘸讲曾经他游历秦国的故事。
有些孩子从小听到大都不觉得厌烦,因为在过去,秦国就是强大繁荣的象征,为金元大陆所有人所向往。
但是,这些年来,从没有人问过李老瘸现在的秦国是什么样子。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千道河对岸就是秦国,秦国国灭,千道河的河水红了整整一年。
站在河边,连风都是腥的。
也就是那一年,李小宽决定在这李罗村住下来。
因为他不敢去秦国。
也因为这里离秦国最近。
他李小宽的确不是秦国人,对秦国没有任何感情。
但是,他的身体,他的血液,每天都在哭泣。
……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李小宽冲着河对岸用尽全力喊出了这句话。
而回应他的,只有河边的阵阵阴风。
突然,他发觉胸口开始发烫。
不出一息,就好似有团烈火燃烧,直发烫。
难以忍受的李小宽匆忙地将衣服解开,低头一看。
自己胸口的赦印正在发红、冒烟。
这个赦印七年前就印在了他的胸口,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是身体被天地意志赦免的证明,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啊……”
李小宽痛苦地呻吟着,胸口的灼痛感直入骨髓,似乎能够直接灼烧灵魂。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灼痛感不断地增强。渐渐地已经达到了李小宽能够承受的极限,现在的他连呻吟都做不到,甚至连呼吸都感到无比的困难。
这种痛感持续了多久李小宽实在是不能分辨,只是在痛感消失的那一刹那,李小宽觉得整个天地都是那么可爱。
一种沉沉的疲惫感从身体各个角落涌出,使得李小宽瞬间睡了过去。只是在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李小宽朦胧间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蹲在自己身侧,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自己。
……
这可能是李小宽这七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依旧来到了秦国的土地,但是没有了鲜血与尸骨,山野间郁郁葱葱,到处都是鲜花和野果。人们安居乐业,脸上挂满了笑容。
这是曾经的秦国吗?
这是未来,梦里的李小宽这么想着。
…………
等李小宽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
看看外面的天色,好像已经是晌午了。
出门一看,施可安蹲在河边洗衣服,李归元收拾着渔网,而严梁居然在那里砍柴。
严梁第一个发现他,但只是冷冷地撇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忙自己的。
李小宽并不在意,只是凑到施可安旁边蹲下。
“醒啦?”
施可安没抬头,手里拿着木棒子不停敲打着衣服。
“他那是什么情况?”
李小宽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道。
施可安撇了撇嘴:“还说人家?昨天你怎么回事啊?无缘无故昏倒在河边,还是人家给你背回来的呢。”
“嘿嘿,意外。”
见施可安没有要跟他聊下去的意思,李小宽便起身去李归元那里,想帮忙整理东西。
“小赦你醒了?”
李归元年纪虽大,但是精神矍铄,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年逾七十。
“嗯啊,爷,我来帮忙。”
“你跟他认识?”
李归元朝着严梁的方向努了一下嘴,问道。
“啊?”
李小宽有些诧异,李归元又说道:“昨天我听到你们好像在吵架。”
“哦,没有,不算认识吧。”
李小宽有些含含糊糊的,他说不清自己和严梁之间的关系,哪怕是昨天下定决心要帮秦国复兴,那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
且不说自己能不能被秦国遗民接受,单是真叫自己去领导他们,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至于单枪匹马杀光所有人,也就当个笑话听听罢了。
热血劲头一过,李小宽便渐渐意识到了,自己选择的道路究竟有多么困难。
“嗯,”李归元点点头,没有多问:“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
“李赦!”施可安一路小跑过来,朝着李小宽喊道:“家里盐不够了,你去村里买点。”
“知道了。”李小宽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活,起身朝村子里走去。
走过严梁身边,李小宽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道:“我去趟村子,你要不要一起。”
结果如李小宽预料的一样,严梁果断置若罔闻。
李小宽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到严梁沙哑的声音。
“村里有纸和笔吗?”
李小宽愣了一下,说道:“村长那,可能有……”
“带我去。”
严梁的口气不容拒绝,李小宽点点头,走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李小宽几次想要开口,但是看见严梁冷漠的表情,都忍住了。
眼看着快要走到村子,李小宽停了下来,对着严梁有些疑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能跟你聊聊吗?”
“你跟我有什么可聊的?”严梁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李小宽。
“我想为秦国出一点力。”
“就凭你?”严梁闻言嗤笑一声。
“就凭我!”李小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哼,那你跟我说说,你拿什么帮?”
严梁冷笑一声,斜视着李小宽。
“秦国的国运,在我这。”
李小宽摊开手,一个小小的纯净白球缓缓在他掌心浮现。
霎那间,一股无比浩瀚宏伟的气息从他的身躯中喷薄而出。
那颗白球里头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但是还不等它完全显露出来,李小宽的手就被严梁强行收了起来。
“你疯了!”
严梁怒骂道。
“我就知道在你这!”
“我们之前就大概猜到了,国运既然不在老秦王手里,那就极有可能在飞羽殿下那,如果飞羽殿下真的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的话,那么此刻就应该在你手里!”
“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先不说你把如此重要东西公然展露出来会不会被附近的他国眼线发现,就算你是想私下拿给我看,那么你真的确信我值得信任吗?”
“万一我是他国间谍,或者贼心一起,收了这国运当作投名状投靠他国,那么你就是我大秦的千古罪人!”
李小宽摇了摇头,说道:“我相信你,你不会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就凭你是飞羽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