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极当先而入,一双冷目向着屋里的几人一一扫过。
一挺手中的九曲镋就要向上撕杀。
赵长顺知他脾气执拗,快步上前制止,“慢着,总要先问个清楚明白。”
这时擒龙门手下一名门人,走上前来指着罗彰道,“就是他!三天前夜里趁着大伙睡觉,这贼子装成店小二,盗了羊皮。”
这一来罗彰、许儿、王致仁三个都是震惊不已,暗叫仇家找上门,这可如何是好?
赵长顺道:“贼坯子,快把东西交出来,省得老子动手。”
赵长顺只想得到羊皮,对于刘风的死活,并不在意,更别提为他报仇。
王致仁暗道,原来是擒龙门的人,这可糟糕极了。师弟与自己纠缠不清,这些人又来者不善,看来只好让罗彰他们先走,自己在设法找他们,能挡一阵是一阵了。
面对擒龙门众人向罗彰走了几步,迎笑道,“各位擒龙门高贤驾临舍下,老头子我荣幸得很呐。不知李景生李门主一向可好?”
说着一只手向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在嘴边轻咳着。另一只手以对方看不见的方位从怀里一掏,经过罗彰身边时一把塞进他怀里。
正是那张已要了不知多少人性命的羊皮。
陈极冷道:“少攀关系,出招吧。”
说着一把九曲镋将前一刺,镋尖锋芒冷冷的向着王致仁递了过来。
梁卫华手中烟杆运劲一抬,将这直刺挡了开去。他要杀王致仁,日夜都想。却是要亲手将他了结,旁人要杀他那是万万不行的。
王致仁笑着与之对了一眼,叫道:“罗彰快带许儿从后门走,日后老夫若还活着,有机会再替许儿医治。”
梁卫华不耐烦道,“少他娘的恶心,老子是不愿你死在别人手上。”
罗彰哪里肯走,胡乱想了一通。人家正值危难,大丈夫岂能就此逃命。可若是不逃,许儿跟着自己也要深陷其中,说不定还要累及生命。左右为难真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自己也会那江湖上传闻的种种神功武术,将这些人一个个全打趴下。
擒龙门门人外一圈、内一圈的围着。屋里的眼力界较为活泛,瞧着一屋子又是老头,又是小姑娘,戒备都放松了些。却不知这两老头那才是随时能要了他们性命。
一个门人抢先而出,欲在两位上头面前有所表现。看那小姑娘较好欺负,当即持刀走了过去,一把拉住许儿的手臂往外扯。
许儿被他粗壮的手掌箍住挣脱不开,轻声咿啊了个哑音。
罗彰见状,拉住许儿愤然冲那人肚子猛踹了一脚,伸展长臂一把将许儿揽在怀里。虽然他不会武功,胜在身体强壮矫捷,这一踢力道不小,直踢得那人捂着肚子向后翻滚。
众门人有的嘲笑他欺负小姑娘,有的笑他样子狼狈,有的笑他献媚取宠。
赵长顺、陈极两人看这屋子不大,自己手中兵刃太过笨重,不宜使转。各自将手中兵刃递给手下门人,要赤手搏击。
陈极双掌前伸成爪,一前一后弓着,当即使了个“狼战四野”的招式。
他双目盯着猎物,要攻对方一个出奇不意。双腿一屈如夜狼出击,迅捷而狠辣。左踏两步出爪连抓,急急掏向王致仁的腰间、臂膀。
当空一跃,兔起鹘落竟是个虚招,身子一晃,双足落地一点转而右边急踩两步,瞬间离王致仁周身已不过尺许。
他这一下变故太快,可说是甩手之间,众人皆吓了一跳,暗暗为王致仁叫惨。
只见他左手当前一撩,右手成爪抓向王致仁的脖胫。一跳一跃之间去势极快,看似水到云淡风轻、水到渠成。其实是他二十几年的勤练用功,意在凭这一招唬住对手,来个先声夺人。
王致仁心下大叫不好,一时躲闪不过,好在脖子乃是人身要紧所在,遇到危险自有反应,但见他脖子向侧后方仰了仰。饶是如此仍然给陈极抓出三条血痕,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王致仁但觉脖子酸麻,吃痛的捂着想要止血。陈极不肯罢手,贪婪的嗅着手上的血腥味,双眼如电的盯着对方。忽然身子猛转使地堂腿法,飞起一脚踢在王致仁腿上,王致仁重心一个不稳被打翻在地。
一旁掠阵的梁卫华蔑笑一声,暗叫“对方才一招就将你王致仁打趴,与你同门真是丢脸。”
甩手让王致仁一边歇着去。手上一横,按了按烟杆上的空烟碗。
用他既闷又扁的声调,喃喃道,“我有同心人,邈邈崔与钱。我有忘形友,迢迢李与元。或飞青云上,或落江湖间。与我不相见,于今四五年。”
他自顾自的念着,也不管别人是否听懂了。
他与师兄王致仁的情谊实在很难形容,为了师妹于蔓恨不得将王致仁挫骨扬灰,但心底深处又似还有一丝半缕的同门之谊。以至于竟将他与王致仁说成了“我们”,自己也浑没察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喟然道:“虽说我们两个老头子小门小派不值一提,但也不至于任凭你们小辈小瞧了。”
话刚吐尽,银光飞闪。
只见梁卫华凭着手中烟杆对陈极连打带拍,一拍一扣,一扣一拉。一把银烟杆在他手上转得花灵活现。
陈极如狼的双目紧盯着梁卫华手上的兵器,在他讯息百变的一招一式间伺机猛扑。
但梁卫华老则老矣,身手却仍极是灵敏,一拍一扣专打他腋下、手肘关节。打得他如猛虎扑兔,又如抱着一块巨石,跳入一处满是棉花深渊,无处着力不说,还将自己累得晕头转向。
两人对了三十几合,梁卫华手中烟杆仍然使得轻巧灵便,陈极已在重重喘息。
一旁掠阵的赵长顺看出异样,跃入阵中与陈极左右协同攻击。
这下更精彩了,三人打得激烈无比,互有进退、各有攻防、妙招叠出。但见他们三人又拆了百十来招,一个个额头开始渗出细细汗珠。
赵长顺暗赞这老儿果然武功高强,非得想个办法才行,否得再耗下去定要斗个两败俱伤。
“老前辈果然武功高强,在下万分佩服……”
“呸,不要脸的东西。眼见打不过我老头子了,却来奉承我是想做我孙子吗?”
“混你娘的账。”
赵长顺话头吃了瘪。眼角一瞥罗彰等人,向着手下门人急打眼色,众人会意纷纷抢上前去,就要撕斗。
罗彰猛然喝道:“住手!”
三人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罗彰将许儿往自己身后推了一把,护在她的身前。一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当空亮出,正是江湖上人人欲得之而后快的五张皮之一。
罗彰嚷声问道,“都住手,羊皮在这儿!却凭什么给你们,你们又是从何处得来?先人留下的财富?我看不见得吧。”
赵长顺哈哈一笑,边打边道:“没错没错,非常之有理。好东西自然是有能者居之,你若想据为己有,那也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了。”说着又向众手下门人使了个眼色。
罗彰见他们又向前近逼,大喝道:“我看谁敢过来!”
他本想以火烧羊皮为要挟,一时间身上却找不到火折。脑子一热,将羊皮举过头顶,张大了嘴巴作欲吞下状。
众人都吓了一跳。
赵长顺、陈极惊道:“不要!”
王致仁道:“臭小子别冲动!”
梁卫华见在场众人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罗彰手中那件物事。想起他们先前提到“羊皮”,心头猛的一震,难道是传说中写有武学宝典的五张皮?这下子连他也动心了。
许儿咿啊一声哑音,她才不管这羊皮有什么好用。她只是关心罗彰真要是一口吞下这东西,那咽喉、肠子、肚子哪受得了?怔怔的向着罗彰摆摆手,叫他不要胡来。
赵长顺一时头大,看着满屋子黑压压的一群人惭有些喘不过气。
这小子要是真的将羊皮吞了倒也没什么,开膛破肚再挖出来也就是了。只是万一上面的字迹图文经他嘴里这么一过进到肚子里,哪怕是化去一星半点,那也是得不尝失。
赵长顺又急又气,威逼道:“你敢吞了羊皮,老子非活剐了你。”
罗彰本来想以羊皮作为要挟,让这些擒龙门人放自己这一方的人走脱。经他一激,恼他一幅发号施令的嘴脸,气上心来。也不管这手中羊皮多么难咽,将嘴巴张得巨大,羊皮胡乱一折抓着就往嘴里送。
他又嚼又咬、口中猛咽,一口吞了大半。
众人如遭雷击,浑身一震都看呆了,一时间都没来得及反应。
王致仁离他最近,回过神来上前猛揪一把,从他口中狠拽也只夺了个四五分之一。羊皮上有图画的地方已叫他全吃进肚子。
王致仁看着手中的残物,双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像要哭出来一般。
罗彰哪里知道,他这一吞简直将众人的心也吞了。
王致仁抖抖擞擞的猛抽了两口空气,愤然道:“混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真当这是一般的羊皮狗皮?这可是蓝玉将军的人皮!”
这句话听得众人像挠破了自己身上要命所在,时时珍之爱之,惜之如命的宝贝疙瘩。如今那疙瘩已被人戳破,结痂一破个个血流如注却不知止,无处下手,魂飞万里而不知归,无处安放。
直叫,“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