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彰察觉树下的动静,心下大喜,料想定是什么野物,正好抓来烤了吃。
轻悄悄番下树来,随手拣了根粗木断枝作棒子,蹑手蹑脚的走向草丛。
忽而草丛中传来一声怯羞羞的声音,道:“你别过来!”
是个妙龄少女的声音,罗彰愣了一愣道,“你躲在那做什么?”
那怯羞羞的声音又道,“要你管,你……你别过来。”
声音娇柔害怕,却有一股子倔脾气。罗彰听来那是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哈,笑话。”
那少女听着脚步声又走近几步,忙告饶道:“我出来,我出来。”
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怯生生的走了出来。睁着一双大眼,“李子熟了爹娘让我来采果子,拿去镇上卖。一时尿急……”忽觉有些难为情,向草丛有意无意的望了望,小声续道,“在草丛后小解……刚要出来时,你就来了。”
一双眉头似低又扬,脚底踢着地上的落叶,讪讪道,“解手之事本就不好让旁人知道,只想待你走了之后再出来。哪知道你这人赖在树上偷吃不走,还胡拍乱打,真叫人吓也吓死了。”
少女的身姿就像树上的李子一样玲珑圆润。瞧见罗彰嘴里还咬着一个李子,眉头扬高,右手展开向前一伸道:“偷吃我家李子,赔我。”
罗彰见他模样可爱,乐道:“早都吃进肚子了,怎么赔?”
“那你就吐出来。”
“吐出来?那都不能吃了。既然不能吃了,还吐出来作什么?”
那少女眼巴巴的看着罗彰眉目一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不是好人,你偷吃李子,是小偷,你是小偷……”
罗彰被吓得不知所措,“你怎么说哭就哭,吃都吃了让我怎么赔。”
“我不管,就要你赔……”
那少女一手擦着眼泪,一手去提竹篓委屈道:“几个果子你以为我很爱计较么?要是不交齐数目,是要受罚的。”
“受什么罚?”
那少女猛笑了起来,眼珠子一斜,阴恻恻的看向罗彰,“罚你像棒槌一样让我打。”
罗彰正奇怪她前言不搭后语,远处传来一声吆喝,“那边去几个,还有那边,找仔细咯!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
这一声喝将少女吓一激灵,身子立生反应,抱着罗彰一齐跳进草丛。
这一搂抱,罗彰只觉少女幽香阵阵,见她面色警觉,多半是躲避什么仇家。
当下醒悟笑道,“原来你才是小偷,差点让你骗了,演得倒像真的。”
正暗笑她偷吃却来管自己,现在这园子主人来了,原形毕露了吧。
少女目光炯然注视着前方,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别说话。”
过不多时,来了几个汉子四下查探,一步步向着两人藏身的草丛寻来。
罗彰与少女,两人双双向后挪步倒退。
眼看就要寻到跟前,心都要提到嗓子眼,脚下一软踩了块软土堆向后一跌,两人滚到另一处野茶树下。
茶树很大一围,茶的枝叶茂盛查探的汉子一时瞧不出茶树有人。
罗彰想,一时饥饿不过是吃了几个果子而已,赔礼谢过就是了。乡下人多半热情不会计较,躲在这里作什么?那可真成贼了。
当下立起身来,拍拍身上泥土向前一揖道:“在下罗彰,一时饥渴偷吃了几枚李子,向各位赔罪了。”
当下看到一行穿着灰衣短打的下人正手持利刃,注视着自己。
走来一个领头斥道,“谁管你吃李子、桃子。躲在这儿作什么?有没有见到一个绿衣姑娘从这儿经过?”
罗彰见他们众人打扮凶悍,似乎在哪见过的他们衣着服饰,一时却想不起来。看来并非园子主人,该是那姑娘的仇家。
“没有、没有,没见到!还以为是园子主人来了,所以……。”
当即向后踢了脚。本意是叫那少女快逃,却踢起一些尘土,扬得少女咳出声来。
少女立身站了起来,将罗彰狠瞪道:“你说话就说话,乱踢什么?”。
领头人一见少女模样,认了出来道:“小姐,快跟我回去,当家的可急死咯。”
“我才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少女一把拉着罗彰转身一跃就逃。
那领头人早有所备,当空抛出一物。喝道:“那可由不得你!”
那物迎风一展,乃是张大大的网子,一下将两人罩在其中。
少女一落地从腰间扯出一柄小刀,划拉一下破出一洞。嘿笑道:“吴叔叔!你有网子,我有刀子。咱们扯平啦……”
将刀子腰间一别,拉着罗彰几个几落,向山后密林逃去。
急逃了几一段路,罗彰甩脱少女的手道:“你个小骗子,我原以为你是那片果园的主人。没想到你这般鬼灵精!既然没事,那就告辞了。”
“我才不是小骗子,我叫白玉。我哥叫白虎,人家都叫他作白老虎。”
罗彰心想难怪怎么觉得眼熟。忙道,“什么?你是龙头山的?”
“你知道龙头山?”
“你们龙头山打家劫舍,名头叫得这么响,谁不知道。”
“那你怕不怕我?”
“怕你作什么?”罗彰不想再与她纠缠,忽觉问得有些多余,“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玩,失陪了。”
当下作了一揖转身就走。
白玉追在后头喜道,“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吧。带上我好不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罗彰得知她是龙头山的人,不喜与之为伍。况且自己还要去找许儿,一路上不再搭理她,自顾自的走。自从进了林子他身上的寒毒就开始隐隐发作,一心只想快走出林子到开阔的地方。
白玉见他走得飞快。心道,你不让我跟,我偏要跟去瞧瞧热闹。
两人走出林子,废了整日时间来到一个小镇。名曰:龙源镇。
时已入夜,两人经过一家店子,里面摆了桌椅、点着烛火,看样子应该是方便来往客人的小店,小店不大,没有置办招牌。罗彰体内阴寒之气渐盛,无奈身上没有银两。顾不得饥饿、疲惫,只得咂咂嘴继续前行,找山间小庙休息。
白玉嚷道:“你不累吗?不行,我不走了。”
“我可没银子住店。”
“又没叫你给。我有!”
店家见客人光临,殷勤接待伺候。他们要了两间客房,又要了些吃食。累了一天,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实在舒心得很。
饭后罗彰轻吐了口气,看样子很满意饭菜的味道。也不理会白玉,上楼随意走进定下的其中一个房间,就要休息。
饱餐一顿有了力气,人也跟着闲了起来。白玉气他一路上都不理自己,一齐跟进房间。鼓着个脸,满不在乎道,“我要住这间。”
罗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另一间,毕竟是人家出的钱。哪知刚进门,白玉又跟了进去。
气乎乎道,“我要住这间。”
罗彰被他弄得发懵,愣道,“你到底要住哪间?”
“我不管……你给我道歉!”
“我怎么得罪你了?”
“你本来就得罪我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又没打你,又没骂你,道什么歉?我知道今天这些钱都是你出的,以后有机会我会还你的。麻烦你出去下,再不走我可要脱衣服了。”
你怎么能这样?白玉气得一跺脚,板着个脸转进另一间房去了。
罗彰关了房门,盘腿打坐运行《天道经》。嘴中念道:“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元龙乾乾,大明始终。”
一股阳气经胃脉在诸穴通融,行了一个周天。体内寒毒渐渐得到控制,忽然查觉自己只要按《天道经》经脉运行法门行一周天,身子便有说不明的快感,体内汇聚在气海檀中的那股阴阳之气,也往往更加充盈。以下欢喜,自己因祸得福学会了《天道经》中的一路经脉运转法门。假以时日好好修练,说不定可以将身上那股一到晚上就暗自发作的寒毒化解干净。
罗彰神色一紧,悄悄走到门口,虚开房门向楼下望去,但见三个粗狂的汉子。
这两人当桌相对侃侃而谈。
原来他内功日深,便即耳聪目明,已能听到楼下说话动静。
桌前背面着他的汉子说道:“听说了吗?”
对面那人生得一双招风耳,像对蒲扇挂在上面似的。“你是说太平湖边上的事?”
左边那人道,“听说前日擒龙门捉了个小妞,生得模样可人,却不会说话。她情郎吞食羊皮,毒发而亡。”
那招风耳骤然一惊,诧道:“什么?羊皮?……是那江湖上传闻记有武学宝典的五张皮?怎么这羊皮竟然有毒的吗?”
左边那人道,“不错,正是这传说中的羊皮。”那人瞧了对方一眼,嘿笑道,“原来黄兄也知道五张皮啊。”
背面那人道,“谁不知道!自从有了这几张羊皮,多少江湖豪杰为了得到羊皮,那是死的死、伤的伤……又有多少人连见都没见过就枉送性命?个个斗得天翻地覆,试问哪个不想得之而后快。竟然叫人吃了。呵,真见鬼了。”
招风耳道:“诶,奇怪……我怎么听说的是沈家被人灭了。”
背面那人道,“沈家?不能吧,沈家那可是高门大户,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再说沈家一向乐善好施也没听说得罪过谁啊。”
左边那人道:“谁说不是呢……听说徽州城张家不知在哪打听到擒龙门那个哑女长得很是漂亮,喜欢得要命,要纳她妾。还派人给擒龙门送了白银千两。”
是许儿!罗彰心下大动,也不知道这两日来许儿过得怎么样了?
招风耳道,“千两?这张堂还真是财大气粗啊。”轻声续道,“什么样的女子值得白银千两?”
背面那人“说的是啊,又不是皇帝嫁女儿,至于吗?”
左边那人道:“张家派人去给李景生上了拜帖,要与擒龙门结交。张家财力势大,在江湖上有些声望。擒龙门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到时必定会有一场热闹。”
三人点头称是,一齐吃喝了起来。
得知许儿消息,罗彰心绪稍定,两年来自己已分不清到底是许儿离不开他多些,还是自己离不了许儿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