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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爱上一个摩羯女

作者:Brian Qiu

在这个海边林克斯球场打球,低伏的长草,标志性的圆桶型沙坑,从海上吹过来的风让球的飞行捉摸不定,这里被称为最具苏格兰风格的高尔夫球场。

浦东机场两条跑道每分钟都有起降的飞机掠过头顶,庞大的机身和机肚上航空公司的标志清晰可见,一个一码的小鸟球心不在焉的没有推进,我无奈又有点茫然的摇了摇头,抬头看见一架红白相间的钢铁大鸟,穿过厚厚的云层,俯冲下来,准备降落,宿雾航空的标志,在阳光和云层的反射下闪着光,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海岛。

就是因为参加了在那里举办的亚洲山地自行车速降赛,认识了那个剪着一头短发,远看像男孩子的山地车手。

这个东南亚的小岛,白天气温高达36°。比赛分八个赛段进行,在两天内完成。这里是举办过世界杯山地速降赛的赛道,特点是密布的乱石,突兀的树根,松散的砂石,极陡的下坡,和需要盲降的飞包,车手是来自十几个国家的山地自行车速降高手。至于我,这种级别的赛事里,只能算打酱油的。

比赛前两天是车手练习,适应赛道的时间,第一天的练习轮结束以后,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和一次摔车的小伤痛,回到赛场车手大厅,就把车就扔在地上,就走近公共洗手间外面的水龙头,恶狠狠的把脸,头埋在面盆池,深深吐了一口气。洗完脸从旁边的纸巾桶里随手拉出长长的一卷纸巾,擦完面,随手就扔在了废纸篓旁边,准备转身出去……

“your mother doesn’t work here, clean your mess please!”(你妈妈不在这里工作,请自己清理干净)。

这个声音明显是冲我来的,“who the hell are you?”(你xx是谁啊?)脱口而出,一转身,看见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

“我是车小神。”对方说到。

有点尴尬,有点歉意,面对一个女生说出了半句粗口。

不过,你会说中文,干嘛装x先来一段英文?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说中文的?车小神?这明显是个网名吧?

“我查了报名表,这次比赛就两个中国车手,你和我”,她似乎知道了我的疑虑。

“哦。”

“我一到赛场关注到你了,你骑的不错。”

“哦,这是你搭讪的方式?”我还是有点不悦。

“少臭美了,这么说只是礼貌而已,而且你骑的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我当然知道我骑的没有那么好,全场这么多职业车手和业余界的大神,我当然不算突出。不过我开始喜欢这种直爽的交流方式。

“一个小孩跑这么远,来参加这么危险的运动,你们家大人呢?”

被她呛了一顿,我是不会这样就算了的。

“我就是大人,好了,互怼结束,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车小神”,她伸出了手。

“车小神?那你骑车很厉害咯?”我就是有这个爱挑衅的毛病。

“我本来是骑公路车的,最近爱上了山地。”菜鸟就说是菜鸟呗,还说的这么含蓄?我想。

可能我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受到了轻视,她接着说:

“我刚完成了澳洲凯恩斯铁人三项赛,12小时19分完赛。”

“什么?你参加了凯恩斯大铁,12小时19分完赛?”我的牙要掉下来了,这个比赛我参加过,3.8公里公开水域的游泳,海里的大浪打的你抬不起头,很多选手都是用更慢的蛙泳姿势,180公里的自行车赛,大段大段的魔鬼爬坡,还顶着超大的海风,让你精疲力尽,而最后你还需要跑一个马拉松,到了马拉松的后半段,很多选手都是半跑半走的完成,我的完赛时间是14小时35分,在朋友圈得瑟了半年,这个小孩居然12小时19分就完成了?”

看我不太相信的眼神“我骑公路车很快,不信找机会试试,一定拉爆你。”

“很高兴认识你。”这次是我伸出了手,很庄重的握了一下,这个成绩不是小神,可以称为大神。

“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上海来的,还有,我今年26岁,我不是小孩。”

“真的吗?我也是上海的,车小神这个名字配的上你,有机会再见。”

我们每个赛段的出发时间不同,这几天的比赛就没有再见到她,结束以后颁奖仪式也没看到她。

比赛的气氛很好,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这次成绩也不错,上了领奖台,赛后决定在这个小岛上晒晒太阳,修整几天。

有这么好的沙滩,有顶级的高尔夫球场,有非常适合看珊瑚和各种海底生物的潜水点,我有时间而且今年也不需要急于赚钱。最大的奢侈就是虚度人生——虚掷你的时间和金钱,当然你得有这个本钱。

搬到了一个临海的度假村,名字叫california coral resort ,加州珊瑚度假村,一栋很精致的小楼,墙壁刷成黄绿相间的色调,湛蓝湛蓝的海水映照下,很显眼,在海边一排灰白建筑中间,有点独特的味道,靠近沙滩的出口,升了几面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的旗帜,在温和的海风中柔柔的飘动。

度假村的老板娘叫Flora,在新加坡和香港工作了多年,嫁给了一个美国人Mike,回国后经营这家小小的度假村。

Flora是个性格非常外向,热情开朗的女性,有着当地人黝黑的皮肤,洁白的牙齿,和运动员一样健康匀称的身材,她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有调情的味道,难怪mike喜欢她。Flora向我介绍酒店房间设施,周边的餐厅酒吧和户外运动的地方。

“你这个房间是这里最好的蜜月套房,有2个临海的大阳台,电视可以收到全世界的节目,这个kingsize大床非常舒服,你下次可以带女朋友来享受。”

“我没有女朋友,女孩子太难伺候。”

Flora看着我,不相信的眼神,“没关系,你们打架的时候可以把这个放在床中间”,随手往床中间丢过去一个心形头枕,我现在相信这是蜜月套房了。

走到阳台上,她指着远处海边的一艘小船对我说,“每天清早,会有打鱼的船在海边停泊,可以跟他们买到最新鲜的龙虾,螃蟹和扇贝,而且很便宜。”

我盯着那只小船看了很久,不是看有没有人买龙虾,而是有个女孩子站在船前面,白皙的皮肤在一群当地人中,就像冰块在煤堆中一样,太显眼了。

吹着下午的海风,在阳台上睡着了。

半夜醒来,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是公司孙总从上海打来的,还有微信的留言“是不是在岛上勾搭上什么女孩了,赶紧回上海,今年股市行情这么好,我们得抓紧时间,这种大行情不是每年都有的。”

我当然知道行情好,经过近十年的低迷,股市的爆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中国现在人人都是股神,上市公司都在找概念,投钱搞人工智能,搞新能源电池,搞石墨烯材料,好像全世界的高科技都在中国,还有投资电影,以未来的票房作为资产投入到上市公司,股价就能涨几倍。

Flora说大清早有渔船在海滩卖海鲜,我起床以后,在阳台上望过去,果然已经有一堆人围着渔船了。

我下楼,懒洋洋走过去,说实话我对海鲜什么的不感兴趣,过去看,纯属是好奇。走近看,有个女孩子手里拎着一只大龙虾,在和船夫讨价还价,我对船夫说,“这些龙虾我都要了,多少钱?”,女孩子生气的转过脸,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说“哈哈,是你?”

“今天你没有龙虾吃了,这些我都买了。”

我们相视而笑。

“我第二天比赛摔车,伤了脚踝,所以退赛了。”车小神说。

“难怪后面没有看见你,没事吧?”

“没什么问题,现在走路都很正常,就是腿部还不能发力。”

我们都没什么要紧事要做,把龙虾拿给Flora,放在度假村厨房的冰箱里,吃晚餐的时候煮。我们就去附近闲逛,吃当地有名的芒果,各种各样做法的芒果,芒果冰沙,芒果色拉,烤芒果,芒果pizza,吃到要吐了。

“这个芒果烤成的pizza有狐臭的味道。”我说。

“你太恶心了。”她一边吐,一边笑着骂我。

不吃芒果了,找一个靠海的酒吧喝鸡尾酒,各种各样的鸡尾酒,喝完把那个小伞一个个叠放在桌子上,很快成了一座小山。

芒果吃的太撑了,加上鸡尾酒,我们脸上都有一点傻傻的表情,沿着沙滩往Flora的度假村方向走。

沙滩上有一群也像是喝傻了的青年,互相推推搡搡,笑着闹着,我们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有个男的故意碰到了车小神的屁股。

“what’s the fuck?”,她大声骂道,推开那个人,我上去拉开车小神,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脸上,那个半醉的家伙扑过来,挥了一拳,我低了下头,左脸还是挨了一下。

那个醉汉的朋友和一帮当地人和把我们拉开,我拉着车小神往前跑。

Flora站在酒店门口看我们两个手拉手狼狈不堪的跑过来,有点惊讶的问“what happened?why do you guys hang up together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我没理她,拉着车小神,往我的房间走。

我的脸上有块淤青,车小神的脚刚刚好一点,刚才在沙滩疾跑,又扭了一下,Flora跟我们进来,问“you fight with the bad guys in town?”(你们和镇上的坏孩子打架了?)

“not in town, just on the beach a few minutes ago。”(不在镇上,几分钟前在海滩上)

“it always happens, actually they are not bad, they are just a bunch of stupid drunken ,do you hurt ?”(这种事常发生,其实他们也不坏,就是一帮喝醉了的蠢货,你伤的厉害吗?)

“no ,just a small scratch, I am ok。”我回答。(还好,一点小擦伤而已)

车小神的脚踝有点肿,我拿冰块给他敷上,我自己也拿点冰块敷在脸上。

一顿忙乱以后安定下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问flora和车小神:“你们认识的啊?”

“Kerry是我们酒店的客人啊,而且是常客,她每年雨季的时候都来。”

她是车小神,又是Kerry,我不知道她真实的名字,而且她还喜欢雨季来这里。

我对Flora开玩笑的说:“她可能是吸血鬼,喜欢阴冷没有阳光的雨季,而且她已经有260岁了,她以前在这附近的学校上学,她初中的的同学都已经老死了,她还在上初中。”

“哈哈哈” Flora发出狂笑,车小神白了我一眼,带点反击的语气道“我今年26岁,先生。”

“你们早上买的龙虾,厨房问什么时候开始煮,做好了送到房间还是去海滩上吃?” Flora问。

“当然是海滩上好。”车小神插话。

“你不怕被摸屁股了?”

“我找Flora拿防狼剂,有人敢摸的话,下场会很惨,不信的话待会你也可以试试看。”

“我不会试的,除非受到邀请。”

“经常有女孩子邀请你摸她们的屁股吗?”

“不经常”,我说。

不解风情,我想,有点意兴阑珊。

两人坐在沙滩上,喝着啤酒,我拿起最大的一只龙虾,去掉了虾头和硬硬的壳,递给她,看着暗黑的海的深处,一点点的光在摇曳,两个人都不说话。

车小神抬头看着我,开口说“你的牙上有虾壳”。

“瞎说,”我下意识张开嘴,她飞快的用食指的指甲,轻轻敲了敲我的门牙,调皮的露齿一笑“还生气啊?”

“为救某人脸上挨了一拳,有人还说要用防狼剂喷我,但我不生气。”

“那你还剥龙虾给我吃,请我喝啤酒?”

“对我来说,真诚的款待是一种美学,至于对方是谁,怎么看待我的行为并不重要。”

“嗯,对于我这种不知感恩的薄凉之人,您这种款待是否是一种浪费?”

“我只是实现了我自己的美学。”

“小气鬼”,她笑着站起来,站到海水里,让浪一阵阵冲她的脚,不一会,她的脚就埋在沙里了。

我望着她脸的侧面,海水的反光照在她的脸上,一个半明半暗剪影,好美的轮廓!

“你知道吗,对一个人行善的时候,要心怀歉意,因为行善可能会给对方造成很大的伤害。”她说。

“你变成哲学家了,不过这句话好像听谁说过。”

她笑出声来。

我走近她,用脚去踩她埋在沙里的脚,她挪开脚,反过来踩在我的脚上,我试着去捏一下她的脸,刚碰到,她就轻轻的扭头躲开了,我的手就势放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留着男孩子似的短发,我故意拨乱她的头发,她这次没有躲开,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一会幼稚可笑,一会深沉的不得了,26岁和260岁之间随意切换。”

“深沉的时候,看起来像18岁就看破了红尘。”我接着说。

“不,先生,实际上我12岁就看透人生了。”她又开始反击。

“切,小孩们都想装成熟罢了。”我又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我最喜欢做的动作。

“您呢?先生,虽然说出来的话让人讨厌,但我还是很爱听。”她语带讥讽的说到。

“我从来没有听人这么说话的。”她又补了一句。

“你爱听,我以后就多说给你听啊。”我开始调侃。

“听多了也腻了,收拾好酒瓶垃圾,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冷场王的气质不合时宜的出现了,真没劲。

“你明天干嘛要早起?”我问道。

她看看我,没有回答,反正还有明天,我也不想追问,各人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被一阵阵的海浪声和海滩上的喧闹声吵醒,其实也不早了,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看见Flora,她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笑语盈盈的样子:

“morning,Brian,did you guys have a good time last night?”(早上好,你们昨晚玩的开心吗?),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我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just drinking,how about Kerry?does she have breakfast?”(没什么,就是喝了点酒,Kerry怎么样,她吃早餐了吗?)

“她很早就退房去了机场。”

“啊?”我的牙再次要掉下来了,她走了,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还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她就这样走了?

想起昨晚她对自己的评价,“薄凉一词还真是很准确”,我想。

“Oh, good ”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一天有点无精打采,孙总又从上海打电话来了“赶紧回来干活了,这么好的行情,赚了钱,狐狸精随时都有。”

“她不是狐狸精,她是烦人精,老孙,你不知道”我自言自语。

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上海。

回到上海,发现所有做股票的人都处在亢奋之中,人人都在赚大钱,上证指数用很短的时间就从2000多点涨到了近4000点。

指数几乎翻倍,你手上的股票没有翻几倍,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做股票的,神话每天都在发生。有一只新股连续涨停了32天,这样一个初创的小公司,市值已经高达几百亿,还有一个生产廉价汽车和农用车改装成suv的公司,市值已经达到丰田汽车的一半。

“这不是神话,老孙,这是疯狂。”我和老孙开会商议我们该怎么做。

我和老孙都受过正统的金融科班训练,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经历过低迷,见证过疯狂,还好我们都幸存下来,而且活的还不错。

“老弟,中国股市就没有正常过,不是超跌就是超涨。”老孙是我大哥,带我入行,我也同意他的观点,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市场,以散户为主,过分投机,上市公司的监管不严,各种割韭菜的操作层出不穷,这也意味着风险非常大。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同,官方媒体都说了,5000点才起步,10000点不是梦,我们如果踏空了这波行情,投资人会对我们不信任,以后我们要募资就很困难,在这个行业不好混了。”老孙说。

这也是我担心的,在阿猫阿狗都赚大钱的时代,我们踏空会严重影响公司的声誉,以后募资会很困难。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老孙的意见。

”现在行情不错,我们搞点场外配资应该风险不大。”

“你想怎么配?”

“目前很多江浙的散户和小基金都做到1比8的配比了,我感觉那个太高了,我们再做两个产品,按一个一比五,一个一比三来做,你看怎么样?”

1比8的配资,就是你自有100万本金的话,可以借到800万,对我来讲,这和自杀无异,一个跌停板就接近爆仓,损失几乎全部的本金,一比三,一比五看起来风险小一点,但市场一旦掉头向下,风险也是非常大的,经过这么多年大起大落的几个市场周期,我还是非常谨慎。

老孙看出了我的疑虑,说“那这两只新的产品我来牵头,一切后果我来负责,你还是看住我们目前市场上的仓位。”

老孙的为人就是这样,多少年来都是悉心照顾周围的人,有事自己承担,是我非常信任和钦佩的领导和大哥。

后来我才知道,这波行情很多公募基金和大型私募基金,为了不输给散户和敢死队,都被迫加了杠杠,加大了赌注,让这波行情的发展后来变得更加惨烈。

股市每天都在涨,一个给我们公司送水的工人,中了一个叫风暴科技的新股,每天涨停板,据说已经赚了几十万,公司的人开玩笑说,如果我们还跑不过送水工,我们以后在这个行业也没脸混了。

每天忙于公司的事情,但闲下来,总会想起海边那个剪影。

过了一个礼拜,没忍住,打电话给Flora,“请把kerry的联系方式给我。”

“请记一下邮箱,Kerry说一个礼拜你会打电话来要的。”

什么?她知道我一定会主动来要她的联系方式,时间是一个礼拜,而且只给一个邮箱?

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吗,比如电话和社交媒体账号?”

“Kerry 说了,只给你邮箱。” Flora在电话的那头仿佛知道了我的心事。

好吧,有邮箱也比什么都没有好。

“那你能告诉我,她护照上的名字吗?”她入住的时候一定会登记护照吧。

“no,kerry说不要给你,” Flora在那头发出了笑声。

“thanks anyway,Flora !”

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人?

我没有给她发邮件,我们这算是什么关系?连电话号码和社交媒体账号都没有的好朋友吗?

忙碌和亢奋的状态一直在持续,周末闲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待着,看看阳台外面,浓密梧桐树下面斑驳的光影,一群小朋友坐在小凳子上,面对着一栋老洋房写生,整个世界都安安静静,安静有时侯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你想着一个人的时候,这种安静又会让你感到一丝落寞。

小朋友们画好了,都站起身收拾画架,大声的说笑,笑声一阵阵传到阳台上。

我拿起手机,发了一个邮件:“小孩,你好,我们认识了又分开了,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坐在阳台上,看楼下的树影和行人,听安静的世界突然传来的笑声,感觉一切都很美好,只可惜,笑声里没有你。”

最后落款是:“一个只有你邮箱的大人。”

没有过多久,我收到了回复“那我录一段笑声发给你吧。”,还有一个笑脸的表情。

居然还有这么短的邮件。

每天就是开会,例行公事的上市公司调研,现在其实都不需要调研,市场已经表态了,股市每天大涨,仿佛全世界最有投资价值的公司齐聚中国,还有就是举办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酒会,高尔夫职业业余的配对赛,奖品都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十几万一瓶的红酒据说外滩的那些高档会所都卖断货了,只要你买了股票,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你的资产都增值了。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连老孙都发出这样的感慨,“这次政府是铁了心要把股市做上去,中国股市占gdp的比重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一年以前,这些公司的股价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都无人问津,现在都成了香饽饽。

我没有那么兴奋。

一般下了班回家,一个人随便吃点色拉,喝一杯果汁,对着电视机翻来覆去的换台,看各种体育赛事转播,有时候就觉得有点百无聊奈。

有一天接近半夜,无聊感和无力感都一起袭来,我没有她的电话,也没有即时通讯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邮件联络,“邮件,现在还有谁是靠邮件即时联络的?”心里发了一下狠“那就算了吧。”

穿衣服下楼,把车从车库开出来,上延安高架,再上中环,半夜里高架上空无一车,我把车的顶棚打下来,车开的很快,风刷在脸上,一路往浦东机场方向开,开到以后掉头再往回,没有目的。一路加速,听发动机哄哄的怒吼,这个车从来没有开的这么快过。“罚单,嗯,就让他去吧。”

不知道开了多少圈,从中环转到卢浦大桥回浦西,准备回家,桥下黄浦江水在翻滚,世博纪念馆的景观灯都已关闭,风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个夜晚,好像更增加了我的厌倦和烦闷。突然手机提示我有新邮件,我扫了一眼,“哦,是她发来的。”

马上在一个最近的紧急停车三角地停下来,打开双闪灯,迫不及待的看她的邮件。

“hi ,大人”,大人两个字打了引号。

“科罗拉多高原的夏天,已经有了深秋的感觉,白桦树的叶子洒落在林道上,山上是金色,红色和黄色的树叶,风从远处吹过来,露珠从树叶上缓缓滴落,晨霜打湿了干燥的泥土,徒步的游客散尽,这座空山里飞速下坡骑行,感觉真美。”

我飞速的在手机上打字“小孩,终于收到了你的邮件,你好吗?还有,科技现在很进步,发邮件不是发电报,不是按一个字一个字收费,你可以写长一点的。”这个时候还不忘讥讽一下。

重新发动车,地板油起步,以警车也追不到我的速度赶回家,我知道她会很快回邮件的。

回到家,把车停到车库,赶紧拿出手机,她果然已经回了,不过只有一个字

“切”,还有一个笑的表情。

尽管这样,我还是很高兴,这晚睡的很好。

早上进办公室,又收到一个邮件“大人,希望这座山里有你。”

希望有我?上次你说过要录一段笑声给我。

“那我把自己快递给你吧。”我回复道。

突然变得忙碌开始了,要接一堆很少联系的朋友亲戚的电话“现在股市很好,你是专家,买什么股票好啊?”

我耐心给他们解释:现在股市已经涨的很高了,风险很大。

没有一个人相信的,“都说牛市才刚起步,一万点不是梦啊。”

“都说?究竟是谁说?”

几天后小孩的邮件来了,“快递太贵了,我下周回上海,你来接我吧,我有大件行李和自行车包。”

我找老孙借了一台商务车,按照她发过来的航班号去浦东机场。

看到她推着车,从行李提取处往外走,身材还是显瘦削,但不柔弱,脸晒的黑黑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点冷,仿佛整个机场就她一个人在独行,看到出口处的我,露出白牙,一个笑的表情。

车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她时不时侧过脸来看我。

“干嘛?”我问她。

“我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哦,我可没忘记你的样子。”

“离开上海这么久,想念上海好吃的东西,我最近饿瘦了。”

“好啊,我请你吃饭。”

“不,麻烦你来机场接我,应该我请你。”

“不需要分这么清吧?”

“第一顿我请,以后你请”,“如果我们都有时间的话”她又顿了一下。

这意思是第一顿以后可能没有了?我想,这个女孩确实挺难接近的。

她住在普通地段的一个普通小区,到了门口,我要帮她把东西拿上楼,她说不用,有人帮忙搬,语气很坚持,“那请司机上楼喝一杯咖啡总可以吧?”我有点不悦。

“改天我请你吃饭”露出了白牙,一个笑的表情,我只好开车走人。

还是没有交换别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收到了她的邮件“对不起,时差的关系,今天睡过头了,没有早点约你,想今晚请你吃饭,有时间吗?”

今晚?今晚不行,今晚是我大学同学也是铁哥们徐林结婚大喜的日子,为筹备这个婚礼,我们几个好朋友已经忙乎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婚礼我无论如何不能缺席的。

没想到车小神今天约我。

我回了一条邮件“你请我吃饭我很高兴,但是今晚要参加一个好哥们的婚礼,我们明天晚上如何?今天就算你请了,因为是我不能到,明天我请你。”

徐林和我是大学同班同学,我们在那所被称为中国最美的大学学习了四年,除了读书不上心,我们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大一的时候,除了必修课,我们大多数时候不去教室,不是在操场踢球就是坐在体育场前面的草坪上,琢磨美国小麦涨价对中国粮食,食品,以及饲料价格的影响,其实我们的信息来源不过就是几张财经小报。有时候我们整天在校园里面行走,确实没有任何目的,有一次我们爬到学校最高点:一座小山的山顶,发现了一座水塔,“看,我们所有人喝的水都是从这里出去的。”我兴奋的说。

徐林高兴万分的说,如果我现在向里面撒尿,那是不是全校的人都会喝到我的尿,马上就想实施,幸亏被我及时制止了,他那个时候就是这么幼稚无聊的样子。

有时候我们写诗,写好以后读给女生听,如果女生说还不错,那会让我们高兴很长时间。

有一天,我说,我们干嘛不组织一个诗社,这样我们可以每天读诗给女生听,还能把大家写的诗做成诗集。

当天徐林就在学校布告栏贴了一张海报“湖畔诗社招募创始会员”,第二天就有300多同学报名。我说,我们如果能找校长来做名誉社长,我们诗社的影响力一定会大增。第二天徐林就直接去了校行政楼,找了校长的秘书,几天以后校长回复说这是好事,同意做我们诗社的名誉社长。

徐林就是这样,他行动的速度比我思想的速度还要快。

大二的时候,徐林要追一个叫白静的女生,这个女孩子不爱写诗,我们只好找别的能打动她的东西,徐林以送诗集为由,买通白静的室友,发现她爱吃校园里面的一种甜甜的俗称拐枣的小果子,我们就找遍整个校园,把能看到的拐枣偷偷的都摘了送给白静。后来发现白静爱跳舞,徐林遍访名师学跳舞,为了能配合白静的身高,还买了一双极高的高跟皮鞋,结果有一次跳舞的时候出了大事故:鞋跟掉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找回鞋跟,徐林在食堂临时改成的舞厅里,蹲下来搜索自己的鞋跟,灯光昏暗,加上其他跳舞的人还在跳,徐林的手被踩了很多下,还是没有找到。后来我也加入了搜寻的行列,最后鞋跟还是被跳舞的人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徐林最终只能颠着一只脚送白静回宿舍。

每次谈到这个,我们都说,这绝对够我们笑半辈子的。

我们当时每天想的都是做大事,改变世界,还有追女孩子,结果忘记了还有个东西:考试!!

离期末考试只剩一周的时候,一种恐惧感降临,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准备6门课的考试。

徐林说,我们各准备三门,到时候你“帮”我,我“帮”你。

“这不是作弊吗?”我说。

“管不了了。”徐林叫道。

考完以后,我们似乎安全降落,都及格了,不过三天后,系主任把我们叫到他的办公室,我们故作镇定的站在系主任面前,系主任非常平和的说:“恭喜你们都通过了考试,不过我们发现了一门课你们两人的考卷是一模一样的,连标点符号,错别字和换行都是一样,这种事一般不常发生,可以请你们解释一下吗?”

我们很无辜的样子“可能是巧合吧。”

“那只好请你们把这个考卷再做一次了。”系主任还是很平和。

我只好马上承认是我抄袭了徐林,还是一字不差的!

很快我们的检讨书就贴在系大楼的走道上。

我们神情沮丧的在校园闲逛,路过校史博物馆,走了进去,墙上展现的都是学校一百多年的历史,历任的校长,知名的学者,院士,成功的企业家,还有为学校做出过贡献的校友的照片。

徐林表情严肃,认真的对我说,从今天起我们要好好学习,争取要让我们的照片出现在这个墙上。

从此以后徐林学习变得非常勤奋,开了挂式的,以最优等生毕业以后,进入一个大型基金工作,管理庞大的资产。几年前,他创立了自己的私募基金。

我们在一起四年,说过很多蠢话,干过很多蠢事,做过很多白日梦,而明天,这个蠢货就要结婚了,新娘就是白静,他们经过近10年的爱情长跑,终于修成了正果。真心为他高兴!

婚礼热闹非凡,除了上海本地的同学,同班同学中还有李红卫从天津坐高铁过来,郑军从多伦多飞过来,张金梅从广州过来,程小维和王宏从武汉过来,周浩从北京过来,徐海燕从温哥华飞过来。

大家例行的对徐林过往的种种“丑事”进行一番无情的嘲讽,水塔事件,鞋跟事件是永远不会过时的笑料,大家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唱,一起拥抱,一起哭,一起祝福徐林的婚姻幸福美满!

喝到高兴处,徐林豪情大发,对大家说,“我要努力,争取把照片放到学校的墙上!”

大家一起举杯,一起高喊“加油!”

婚礼结束后,第二天上午,我发邮件约车小神吃晚饭,她没有回邮件。

“可能有点生气吧。”我想。

又过了一周,她发邮件来了“不好意思,上周陪姚女士去了一趟外地,刚回上海,你可以请我吃饭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过地方要我来挑,我点菜,你付钱。”

天降甘霖的感觉,愿意?我巴不得呢!

她挑的是一家外滩的素食餐厅,我发邮件给她“我开车来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

自从认识她,邮件是我们之间唯一通讯的工具,我养成了随时查看的习惯,有点无奈,也有点新鲜感。

到了餐厅的停车场,我刚停好车,一辆奔驰G55闪着灯开过来,停在我旁边的空位上,车小神从车里跨了一大步跳下来。我下车,看了看我的跑车,停在她的旁边,像个小小的玩具,对视了一眼,我说“好像你开我的车,我开你的车才合适。”

“不,我喜欢开大车。”

餐前她要了无肤质的面包,我们边喝水边聊,“为什么你要吃这种没有味道的面包?”

她看看我,没有说话。

车小神为自己点了一份素食,我本来不是很擅长点素食,但也不想让她来推荐,我们的关系由她主导的东西太多了。我点了牛油果蔬菜色拉,她点了鲜榨的橙汁,我要了胡萝卜和黄瓜汁。

“你做任何事都有一套理论吗?”我喝着果汁,问她。

“饮食癖好反应了一个人的人生哲学,素食让我觉得身体清洁,无肤质食品让我身体轻盈而且头脑敏锐。”她听出了我的讽刺。

“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没有一件事是不让我吃惊的。”

“哪些事?”

“你一个这么清秀漂亮的女孩子,却喜欢山地速降这么危险的运动。”

“这不算危险。”

“你的饮食习惯,生活方式。”

“你想说我是富二代?”她看着我。

“我曾经是。”她很坦白。

“你是不是还想问:开着这么昂贵的车,却住在那么普通的一个地方?”

被她猜到了。

“我小时候就住在那里,我喜欢那个地方。”

“好吧”,每次到这个时候我都只能说“好吧”。

“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我的审美。”她说。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的很多长的很胖,因为那看起来很傻,我不喜欢排队的时候有人挨我很近,因为不喜欢陌生人的身体接触,我只要必需的东西,因为极简的生活才能有喜悦感,我不喜欢有人追着我要电话号码和社交媒体账号,因为我觉得黏上一个人和被一个人黏上都是丑陋的。”

还好我不是个胖子,还好我只有你的邮箱,我想。

“而且我也不爱在那些社交媒体上说无用的废话。”她说。

“您这一生会过的很简朴,不需要多余的物质,很显然您也不需要无用的情感。”

我的酸劲终于爆发了。

她的白牙露出来了,一个笑的表情补偿我的不满。

“姚女士也是这么说的。”

“姚女士究竟是谁?”

“她是我妈,下次再跟你讲她的事。”

“姚女士总开玩笑说,我身上有一种神秘的负能量,沾上的人非死即伤,因为我是摩羯座。”

我的天,这么可怕?

这几天我们没有联系,通过邮件的方式本来感觉就很奇怪,而且她不想回的时候就选择不回,我总是被动的。

不喜欢这种完全由她主导的交流方式,但越讨厌,越是忘不了她。

我不想再主动,这样过了很多天。

想约车小神出来,又没有特别好的理由,她吃东西挑剔,而且很哲学,中国人往往开怀畅饮的时候才打开心扉,这个对她不合适。

想约她看电影,也不知道她的口味如何,如果又来一套我不熟的哲学,反而自讨没趣。

于是每天在公司加班,和老孙开会。

“最近市场过热了,孙总,涨的太快,而且成交量太大了,上海每天成交一万亿,一只中信证券的成交量抵得上整个台湾股市的成交量了。”对老手来说,成交量的放大是个变盘的信号。

“行情不会这么快结束吧?官媒今天还说要上一万点呢。”老孙是非常专业的,不过这一次他也拿不准。

“现在场外配资太疯狂了,一比八,一比十的配资比比皆是,一旦抛售踩踏起来可是要死人的。”我的忧虑比前一段时间加深了很多,市场上只有一种涨的声音,我的直觉,一旦大多数人形成了一种共识,少数精明的人就要反向操作了。

“我准备开始逐步抛了。”我跟老孙讲。

“你看着办吧,我完全相信你。”老孙是个好老板。

“不过能多赚一点是一点,毕竟我们挨熊市喝稀饭也喝了几年了。”孙总还是意犹未尽。

“我来处理吧。”我郑重的说道。

一个周五的下午,收到了她的邮件“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骑车吧,这次骑公路车爬坡,我说过要拉爆你的。”

“你终于忍不住了?”我想。

装着不在乎的发了一条电报体的回复“山顶见”。

周六的大清早,我们开车来到浙江北部一座山的山脚下,从车上拿下两人的单车后就开始爬坡,一路几十公里的大上坡,成为公路自行车爬坡高手挑战自我的胜地。

她骑的是一辆闪电S-works,最高等级的碳纤维车架,非常非常轻的车身,配备无线电子变速系统,只需要零点几秒的时间就能完成换挡,低框的碳纤维车轮,踩踏传输效率非常高,而且风阻小。

“比我的车性能好。”我思忖了一下,两个人没有多说话,启动码表计时就开始爬坡。

一开始的起步,我嗖嗖的冲在前面,拼劲全力。

“我不能输给她,丢不起这个脸。”我想。

我骑的是一辆意大利梅花古典钢车架的公路车,梅花号称意大利的公路自行车之王,这辆车设计的非常唯美,是全球自行车迷都想拥有的一台车,但是配备的是传统的变速系统和平路巡航的高框轮组。

夏天天气炎热,十几公里以后,我的车在爬坡方面的劣势慢慢反应出来。

我喘着粗气,竭尽全力踩动踏板的时候,身后的车轮声越来越近,我加快了踏频,心率感觉到了极限,还是没有阻止一个轻快的身影从我身边掠过,没有我这种粗重的呼吸声,超过我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加油,别放弃。”

笑话,我会放弃吗?我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山顶见,还没分出胜负呢。”我在心里说。

翻过一个陡坡,旁边的树木和山下隐隐可见的湖水向身后退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冲向下一个陡坡,无心看身边的美景,像机器人似的一脚一脚的踩踏下去,开始还能看见她的背影,再过一会,背影也看不到了。

夏日气候多变,骑到半山腰,一阵暴雨倾泻下来,风夹带着雨刷在脸上,骑行服裹着雨水粘在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咬了牙继续骑。

过了一个坡,转弯看见了她的背影,下雨对她的影响也很大,我加快了速度,可能是热身开了,也有可能是她的背影给了我追上的希望,体内的肾上腺素涌上来,我在接近山顶的地方追上了她。

在要并肩的时候,她放慢了一点速度,等着我,我们一起冲向山顶。

太阳又出来了,风吹干了骑行服,我们把车放在路边,扶着山顶的栏杆,都大口的喘着气,看着远处的山岚,风柔柔的拂过脸庞,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在山顶的露天咖啡馆,我们对坐了好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喝着咖啡,看着远处。

“你知道吗?网络上有一句流行语叫珍爱生命,远离摩羯,豆瓣上还专门有个讨论小组叫摩羯去死。”这次是她先开口。

“我刚知道,”上次和她吃饭,她说她是摩羯座以后,我专门查遍了所有关于摩羯座的资料。

“摩羯座超级自我,过分理性,善于使用冷暴力,是神也是魔,耶稣是摩羯座,撒旦也是摩羯座。”我说。

“看来确实做了一些功课啊。”她招牌式的白牙又露出来。

“所以追摩羯座的女孩,有可能追到的只是一座冰山。”她说道。

“我已经感觉到了。”

“高一的时候,有个男生追我,我没有理他,而且那个时候情窦还没开呢。有一个学期他每天都给我写信,等我放学,帮我抄笔记,我看都不看他一眼,突然有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操场上的同学发现教学楼的楼顶站着一个人,像要往下跳的样子,老师们都吓死了,原来是那个男生…..他疯了。”

“我一点也没觉得我对不起他,因为我觉得这个事跟我没有关系,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为我做的一切,我也压根没有喜欢过他,那时候起,姚女士就总说我是个薄凉,绝情之人。”

“她说这也是一种暴力,冷暴力。”她接着说。

“后来那个男生转学了,有没有治好病我也不知道,我也退学了,父母送我去了美国读寄宿学校。”

“在美国的读书的时候,班上有个亚裔男生很喜欢我,有一个学期像粘粘虫似的跟着我,讨好我,我没有感觉,其他白人学生怂恿他向我表白,在美国,高中生谈恋爱是很普遍的,也没有家长在身边约束,但我就是没有感觉。有一天下课,那个男生在一帮哥们的簇拥下,在教室门口拿了很大一束花,单膝跪地送给我。”

“然后呢?”我很好奇的问。

“众目睽睽之下,我把花拿过来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的走了,感觉很无聊,就是无聊。”她说。

”那个男生再也没有回学校,后来才知道,他用他父亲的枪把自己的脑袋轰了,他受不了这个当众受辱的打击。”

天呐,我的毛发都树立来了,这么恐怖?非死即伤看来不是瞎说的。

“姚女士把我接回来,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很邪的东西,很冷,但对某些人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有时候是致命的吸引力。”

“你不喜欢男生?”我把头偏向她问道。

“我是同性恋还会和你坐在这里?”她白了我一眼。

“不光是男生,我和家里人也是这样,和姚女士一吵架,就几个月不说话,不说话我很自在,她气的要疯了。”,“我感觉她在生闷气的时候,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过了几辈子了。”

“所以她说我这是一种病,但不知道病因。”

“我很难和别人建立亲密的关系,也讨厌身体接触。”她继续说到。

“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我的表情一定非常惊讶。

“当然不会,有过几次恋情,都很短,不成功。”

“这方面我非常被动,慢热,等到我热起来,对方又凉了,哎。”

这倒是实话。

“说完姚女士,你和你爸的关系好吗?”我也很好奇。

“小时候我不喜欢他,很抠门,所有的钱都投在生意里,想做大,越做越大,不知道要做到多大才会满足。我很小的时候,向他要钱买一个漂亮的笔盒,他不肯给我买,只想省钱买个便宜的,我有很长很长时间不和他说话,我生气,我讨厌他。”

“后来呢?”我问。

“后来过年的时候他买给我了,买了一个最漂亮的笔盒,我到现在走到哪都还带着它。”

“你有一个好爸爸,爱你的爸爸。”我说。

“嗯嗯,不过他死了。”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

“他一生的爱好就是做生意,投资,赚钱,我和我妈总打趣说他是人形机器,他唯一想的是就是把公司做大,再做大,结果那一年的股市崩盘,他破产了。”

“警察找到我们家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滩徘徊了很久,然后在外白渡桥上跳下去了。我不敢想象那一晚他是怎么过的,他是怎么积攒了勇气跳下去的,他还有老婆和孩子呢,难道这些不值得他活下去吗?人为什么这么蠢呢,赚更多的钱意义在哪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我递纸巾给她,她接纸巾的时候碰到了我的手,我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推开,我们就这样握着,握着,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说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这样,我还敢爱吗?”她问。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喃喃道。

我们走到栏杆旁边,看着远处的山和湖水。

“难怪古人说,独自莫凭栏。”她突然说了一句。

“因为别时容易见时难。”我说道。

回上海的路上,我开车,没有说话,不知道爬坡太累还是怎么样,车小神也没说话,不过在收费站停车的时候,她伸过手来,拉了拉我的手。

她这样的人能主动拉我的手,我感到莫大的幸福,但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一个告别的手势,这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周一回到公司,我安排本周内分批抛掉所有手上的股票,周五收盘前清仓。

我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和车小神在山上的谈话,也让我下定了决心,风险控制永远是第一位的。

股市成交量继续放大,上海一天的成交量达到了2万亿,中国的几个指标股,对标美国市场已经到了严重高估的程度,小市值股票简直就无法用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估值标准来衡量,反正就是涨涨涨。小企业主卖掉自己的产业投入股市,借钱炒股,融资买股已经是所有人都认可的方式,还有人说“这是你一生一次的致富良机,错过了就等下辈子。”

有多少人能抑制自己的贪婪,谁又能抵抗这种疯狂?

我在一周内清仓了所有股票,对老孙说,“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退出时机到了,保住现有成果。”老孙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听进去了。

股市继续上涨,市场更加狂热。

老孙问我“我们会不会卖早了,太保守了?”我不语。

两周以后,灾难发生了。周一早上所有股票都是高开,一片红,接近一千只股票涨停或接近涨停,是这波行情最火爆的一天,很多人都在快涨停的时候抢进,生怕错过了明天继续涨停的赚钱机会。到十点半的时候,涨停的股票接二连三的打开涨停版,十一点的时候,大盘开始往下走,但没有人在意。

下午一点股市开盘的时候,开始跳水,盘面由红转绿,恐慌情绪开始蔓延,到收盘的时候,很多开盘涨停的股票,以跌停收盘,意味着有人一天就亏掉了20%,利用高杠杆场外配资的人,一天就输掉了所有的本金。

但这只是灾难的开始,周一的恐慌引发了周二的踩踏,大家都想抛售手中的股票,大盘接近跌停,即使你以跌停的价格挂单也卖不掉手里的股票,一时间流言四起,大家都铁了心,只要钱,不要股票。

经过几周的暴跌,指数几乎腰斩,大多数股民账面的盈利都已消失,场外配资的炒家全部阵亡,成交量急剧萎缩到以前的十分之一,没有买盘,人人都想要钱不要股票。

救市的政策下来了,市场开始趋稳,接下来是新一轮的暴跌,指数跌到高峰时期的三分之一,几百只股票的跌幅达到80%,99%的股民亏损。

有的人输掉了一生的积蓄,有的人输掉了本金还负债累累,时不时就听到有人自杀的消息。

真像一场梦,梦的开始是无比的甜蜜,没人想到结局会这么惨烈。

我们逃过去了,庆幸之余,心有余悸,我有时候想,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逃过了这波劫难,是天意,还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无法解释。

一切平静下来,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老孙一起去外滩的一家会所,公司要举行盛大的酒会,邀请了全体公司员工,投资人和同行业的朋友,庆祝我们在这波行情里,不仅逃过了大跌,而且大获全胜,是表现最好的私募基金。

会所门口停着一辆火红的烈马——-法拉利意大利458,老孙拉我过去,“老弟,这是公司奖励给你的,不过按你的功劳,再奖励你十辆也不过分,你这次立了大功了,我们公司这次真是太牛了,全行业没有人不羡慕的,你现在是投资界的摇滚巨星,我们以后募资要多少有多少,我们都要靠你吃饭了。”老孙兴致非常高。

兴奋,当然是兴奋,谁不想成为赢家?谁不想成为巨星?但心里还是隐隐的有点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盛大的酒会持续到半夜,很多的敬酒,很多的碰杯,很多的恭维,我端着酒杯,有点麻木,独自站在阳台上,看着外滩的夜色。

我的手机响了,是白静的声音“徐林跳楼自杀了。”

我的世界崩溃了。

我从小到大都有一着无法理喻的直觉,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我直觉徐林的死和股票有关。

我的杯子掉在地下,发出刺耳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我茫然的蹲下身体,周围的人围拢过来,关切的看着我,老孙推开人群冲过来“怎么了?”他的眼神很可怕。

“快找人送我去一个地方,出大事了。”

“我今天没喝酒,我送你,快。”老孙也觉察到了事情不寻常。

我们坐进门口的法拉利,我告诉他地址,老孙开的飞快,法拉利的排气管发出轰鸣的爆裂声。

白静见到我第一句就说:“他的股票爆仓了…..”,然后泣不成声。

大学同学为徐林办了追思会,送他最后一程,我没有参加。我没法面对这样的一个事实,甚至听到有人提起徐林的名字我都会崩溃。

我买机票去了一个很远很远,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消失了。

这个靠近北极的地方,原来是俄罗斯的领土,俄罗斯人捕完了剥取毛皮的海獭,觉得这里天寒地冻没有价值,以极便宜的价格卖给了美国,美国民众认为吃了大亏,痛骂当时做了这个交易的国务卿苏厄德(Seward),这里和美国本土之间隔着加拿大,气候寒冷,美国人把这个地方戏称为“苏厄德的冰箱”,我现在就呆在一个叫Seward hotel 的酒店里。

这个小镇人口稀少,除了一个小小的海洋馆,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短暂的夏天,白天即使艳阳高照的时候,海上吹来的大风也会让你感到刺骨的寒冷,镇上唯一的一个便利店,卖点基本的日用品和壁炉生火的木柴。这里除了无聊就是无聊,但这个时候,这里是我唯一愿意呆的地方。

白天拿着一杯咖啡,对着远处的雪山发呆,有时候看港口的海鸥上下飞舞,这里海鸥的密度可能是世界第一,密密麻麻的歇息在海面上,一阵风起,像子弹一样一起射向天空。

就这样就可以过一天,不去想任何事情,也不看手机和邮件。

有时候划皮划艇,去到离冰川很近的地方,停在附近,等着冰川崩塌,感受海面激起的滔天巨浪和雷鸣般的声音。

是的,一切都会崩塌,和这几亿年的冰川一样。

有时候开车去附近的基奈半岛,晒太阳,吹和煦的风,但还是去不掉内心的寒冷,像冰川一样的寒冷。

这里15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只有60万人居住,大部分人住在中部的一个城市里,其他的地区人烟更稀少,有时候开车几十公里也见不到一辆车一个人,这里是地球上最孤独的地方之一。

不过寂寥无人的背后,生物界为了生存的战斗,没有一刻停止,白头鹰在天空翱翔,鹰眼盯着地上的猎物,随时准备俯冲下来,猎取一个小动物的生命。

经过一个冬天的冬眠,灰熊从山洞里走出来,走进小溪,等着洄游的三文鱼,一口咬在三文鱼的背上,用脚踩住鱼身,撕开鱼的肚子,如果是母的三文鱼就吃掉,是公的就会被扔掉,因为没有鱼籽,灰熊无法挨过寒冬里几个月不进食。

海面上成群的海鸟沿着一个方向飞行,其实是它们在空中发现了海里的座头鲸,座头鲸张开大嘴一口气可以吸进海里很多的鱼,把头伸出水面换气的时候,喷向天空的水柱里还有很多很多的小鱼,海面上的鸟就在空中抢食这些可怜的小家伙。

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弱肉强食

人类又何尚不是如此?突然感到生命如此无常,如此无聊,没有逻辑,没有意义。

我决定离开苏厄德往北走,向北极圈方向进发,中途经过当地最大的一个城市,买了些补给品,在机场附近一个湖边的酒店住了一晚,湖边密密麻麻停满了水上飞机,在这里,6个人中间就有一个人有飞机驾照,很多地方不通公路,需要靠飞机来解决交通问题。

晚上我看了一下邮箱,有一封是车小神来的:“你好,很久没联系了,我看到媒体的报道,说你失踪了,我很担心你。我知道你的工作,也了解这次的股灾,身边有人破产了,有人自杀了,我希望你还活着,给我回信吧。”邮件是几天前发的,我没有回复,我什么也不想说。

继续向北,雪山一直在我的视野中,路旁是绵延的桦树和云杉,还有一种火焰一样的花一路盛开,后来知道这种花的名字就叫火草,当地人称火草是夏天的计时器,夏天开始的时候,最底部的花开始开放,开到顶部的时候,夏天就结束了。

在一个名叫迪纳利国家公园的地方停下来,到了一个小镇上,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最多的是看了杰克伦敦的书,怀着理想,来这个遥远边疆朝圣的年轻人。

我找到一个小木屋住下。当天晚上给她回了一个邮件:“我很好,我没有破产,我内心有个无法释怀的东西,需要时间去解决。我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里的野生动物比人类还多,成群的驼鹿和驯鹿,还有北美灰熊和黑熊,在这个北美最高峰附近的国家公园,有时候还能看见野狼,我在这里的心情比和人类在一起更平静,等我能够面对一切的时候我就会回去。”

我发了一张雪山和我住的小木屋的照片给她。

小镇被一片桦树林环抱,一条河在旁边奔涌而过,冰冷的河水带着雪山上冲下来的冰沏,使河水颜色看起来和泥浆一样。

我白天在小径里徒步,和镇上的人闲聊,看一群年轻人穿着厚厚的防寒衣在河水里玩漂流,这里确实是理想主义者和疯子的乐园。

一个卖蜂蜜的小男孩很快和我成为朋友,“买点蜂蜜吧,先生,是我妈妈和她的朋友手工做的,保证好吃”,我买了各种各样的蜂蜜,坐在太阳下吃。

一天下午,我和一个坐在地上,留着长长头发,嬉皮士模样的青年人聊天。

年轻人面前摆着一堆唱片,

“买一张唱片吧,先生,这些歌都是我写的。”

“而且我需要钱买面包和汽油。”他说。

好吧,我就是不缺钱。

买好唱片,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瘦瘦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先生,请问去迪纳利公园怎么走?”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是你?”我一把抱起她,举了起来。

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脸上洋溢着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开心和喜悦。

“你没有死。”她说道,舒了一口气。

“是的,我还活着。”

卖唱片的年轻人对我大叫“kiss her,come on,man,kiss her !”(吻她,吻她)

我把她的脸掰过来,亲在她的脸颊上,她偏了一下头,用嘴唇封住我的嘴,然后很快分开。

我们都笑了。

我帮她拿行李,去我住的小屋,安顿下来,然后我们坐到门口树林里的木凳上喝咖啡。

“你亏了多少钱,不用担心,”她说“我有钱。”

“谁告诉你我亏了钱?”我不解的问。

“国内的财经媒体报道,明星基金经理失踪,还有你的照片。”

“我没有亏钱,也没有破产,而且正好相反。”我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默。

“这里没有素食,也没有无肤质面包,你要饿死的。”我说。

“我今天准备和你吃牛肉,喝啤酒。”我笑了,我们终于成了自己人,到现在才成为互相不设防的自己人。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兴奋过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觉得不可思议。

“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里吗?而且你发给我的小木屋照片上写着talkeetna,就是这个小镇的名字啊,”

“在这么小的地方找一个中国人应该不难吧?”她带点自得的语气。

“天呐,你真是厉害。”

“而且,这个地方非常有名,曾经有一个叫亚历山德拉麦克道尔的年轻人,生于一个富裕的美国家庭,厌倦了物质世界的虚伪和无聊,捐出了所有的财产,丢弃了汽车,烧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到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叫惊恐小径的地方独自生活,住在一个废弃的公共汽车车厢里。”她说。

“他后来饿死在那里了。”我补充道。

“是的,根据他的事迹好莱坞还拍了一部电影,名字叫…”

“走进荒野。”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坐迪纳利国家公园的游览车,看成群的驼鹿和驯鹿悠闲的行走,公的驯鹿顶着巨大的鹿角,我说:“驯鹿的角长的很快,最快的一天可以长20厘米,是自然界生长最快的器官。”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灰熊在纵横交错的溪流中寻找食物,“它们一个夏天大概要吃1顿左右的三文鱼,体重增加90公斤,吃饱后十月底进入山洞睡觉,一觉睡到明年的五月初醒来。”她津津有味的听着我的介绍。

“你是个好导游。”她看着我,一副欣赏的表情。

“那当然。”有臭屁的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

我们沿着公路北上,一路往北极圈的方向开,这里的太阳五月份升起,到八月底才落下。

半夜里天空依旧明亮,我们就这样一路开车,仿佛时间永远不会停止。

开车的时候,有时候她会握住我的一只手,我也握住她的手,就这样握着,我们都不说话,我知道,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消失了。

准备回去了,先坐飞机到西雅图,西雅图飞北京,北京再转机到上海。

“你上次也是这么转机过来找我的?”我问她。

“是啊,辛苦吧?”

“你真的怕我死了?”我调侃道。

“遇到我的人都非死即伤,你是个例外。”她大笑起来。

回到上海,我处理好所有工作上的事,以徐林的名义捐了一笔钱给母校,实现了他的心愿,然后向孙总辞职。

“老弟,你现在风头正劲干嘛不做了?是不是有人要挖你啊,现在投资人都说,你去哪,资金就跟你去哪。”

“孙总,钱对我来说够了,再多也没有意义了,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

辞职后,我在一个叫珞珈山的地方,建了一座小小的山地车公园,平时就教小朋友骑山地车,每次有新的小朋友加入进来,就会叮嘱他们:带好头盔和护具啊。还会亲自检查他们自行车的刹车是不是正常,安全…..始终是最重要的。

车小神呢?她在从事船运代理的工作,那是她父亲事业最早起步的地方,破产以后,房地产,金融和一些好的项目,都被债权人拿走了,船运代理没有人要,车小神自己接过来,经过几年的努力经营,也转亏为盈了。

“所有人都觉得船运代理是个乏味的行业,又不挣钱,但我要做,我做的时候,就好像爸爸和我还在一起,我不想断掉这个我和他的联系,我住的那个房子也是我们家最初生活的地方,我在那里,每天能感受到以前的点点滴滴。”她说。

“谁说你是薄凉又绝情的人?”我笑着问她。

周末有时候车小神会来山地车公园,我帮她调试好车子,傍晚的时候,游客不多,我们在乱石林立的林道中,一边欢笑,一边骑车追逐飞奔。

有些外地来徒步游玩的游客看到我们这样,都会很惊讶的说“哎哟,好危险哦,这两人是不是有毛病?”

熟悉我们的当地人说:“他们是两个最幸福的人。”

2019年9月写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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