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的学校依然灯火通明,也许对某些人来说,一天的快乐生活才刚刚开始。
剑圣绕了个大圈才抵达教务楼,这里远离教学区、生活区,人虽然少但还是有学生进进出出。剑圣背着吉他盒子避开行人,电梯是不能坐的,只能走楼梯,而且不能触发楼梯间的声控照明。为了保持安静,楼梯间地下室入口的防盗门,剑圣发了半分钟才推开,正常情况下这门大概需要0.01脚。
门后是一片黑暗,剑圣回头看了一眼还未彻底落下的夕阳,深吸一口气,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走了下去。
地下一层还能听见些许人声,但离得很远。等下到二层已经空无一人,剑圣悄悄摸出长剑,吉他盒子扔在一旁,全神戒备继续往下。
地下室总共就三层,剑圣此时已经无法看清道路,全凭感觉。楼梯出口还有一道防火门,剑圣没注意差点撞上去,等摸出状况后他抽出长剑,漆黑的夜里光华闪动,只轻轻一挥,门锁洞开。剑圣缓缓推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走道,屋顶有几盏微弱的白炽灯,发出淡淡黄光。
剑圣稍作犹豫,就继续前行。走道并不长,二十米后到了电梯口,电梯是货梯,门很宽,但指示灯并没有亮着,应该是没有通电。电梯口正对着一道铁闸门,能明显让人感到门的厚重。此时闸门开了一个小口,冷飕飕的空气从里面吹出,形成一道薄雾。
剑圣慢慢靠近闸门开口,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一声沙哑的声音道:“到了就快进来吧。”
剑圣冷笑一声,提剑走了进去。
里面是间很宽敞的大厅,照明情况良好,让剑圣眼前一亮。但温度极低,接近零下,不过剑圣并不在意。他扫视一圈之后,不由目瞪口呆,大厅四周是各种仪器设备,剑圣也不认识,他此时目不转睛盯着的是中间的一个很大的玻璃容器,这容器几乎占据了大厅百分之七十的空间,而且有三米多高,里面泡满了黏稠液体,发出刺鼻的气味,液体里是数不清的尸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整个容器就好似一个尸海。
剑圣胃里翻江倒海,陡然想起昨天夜里出现的幻觉,差点吐了出来。他运转内气,强忍恶心,将杂念和恐惧排出。
“我知道,福尔马林的味道是有点不好闻。”大厅的另一边,一个披着斗篷的黑影淡淡道。
剑圣长剑指着雕展,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杀了你,以绝后患。”雕展一改刚才的焦急,语气变得杀意澎湃。
“就凭你?”剑圣傲然道:“那你准备受死吧。”
下一秒雕展放肆狂笑,斗篷被他一把扯掉,漏出那张可怕的鸟状脑袋,眼睛里布满了无尽血色。
剑圣大喝一声,挥剑冲了上去,剑光犹如刺破夜空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雕展彻底笼罩。
雕展身形一动,闪电般跑向另一个角落。剑圣剑势落空,心中惊诧不已,因为雕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十米的距离他只用了和自己平时使用压缩时间“闪现”一样的时间。剑圣“闪现”只是普通人眼里显得快到离谱,但剑圣自己还是进行了这段路程的,这个移动的动作仍然存在,可雕展此时却能做到同样效果,那他的速度很显然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剑圣想起第一次见到他,压缩时间后他依然在缓缓移动,当时还只是认为他够快,心里没有具体形象,现在一见之下才知道这种速度有多么恐怖。
雕展离剑圣很远站定,嘲笑道:“这就是你的能耐?和蜗牛有什么区别?”
剑圣运起十层功力,也不废话,炮弹般再次出击,可惜长剑还是差之千里地被雕展早早闪开。下一刻,雕展又跑到另一个角落,距离剑圣足有四、五十米继续狂笑不止,道:“来啊,继续。”
剑圣低声咆哮,双目精光闪动,时间瞬间被压缩到极致,周围的一切都停了下来。远处的雕展还保持着大笑的姿势,剑圣举剑踏上,一步跨出两米多远。
但直走了几步,剑圣眼前蓦然一黑,感觉容器里的尸体仿佛突然活了过来,挣扎着拍打玻璃,福尔马林顺着他们张大的嘴到处四溢,还冒着“咕嘟咕嘟”的气泡。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但只有眼白,样子可怕至极。
剑圣心脏狂跳,冷汗倒流,他努力告诫自己这都是幻觉,扭过头不去看,紧紧盯着前方的雕展,继续前行。
终于抵达到雕展附近,剑圣甚至能从雕展的鸟眼里分辨一丝不可思议,心中大定。举剑瞄准雕展用力刺了过去,同时时间回归正常。
可惜雕展间不容发、堪堪避开剑锋。他明显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后撤,却不再停下,而是时刻保持移动状态。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若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以为是幻觉呢?但很显然,你还是杀不了我。剑圣,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剑圣暗叹可惜,但这种情况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自己终究还是不能违背改变时间的铁律。别说雕展了,就是雷贤甚至狗战都能在时间回复正常的那一刻做出反应,至于狮啸林和猎狼则是能强行打断自己的能力。看来这些人还真的挺和自己过不去的。
剑圣自嘲一笑,同时让自己振作。
看着不停移动的雕展,剑圣一边让自己从刚才的幻觉中恢复一边骂道:“死鸟人,你不是说要杀我吗?不停地跑来跑去,难道是想累死我?那你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好吧,我杀不了你,你恐怕也很难杀我。”雕展不停地在大厅各个角落来回运动,声音忽远忽近。
剑圣一步跨出,跃至大厅闸门边,道:“那我守着这个出口,看你怎么办?”
雕展道:“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毁了这个大容器,让你恶心死。”
剑圣暴喝道:“你敢?这些人都是不幸之人,对他们不敬,你不怕遭雷劈吗?”
“怎么?你要和我讲思想政治?你那么在意这些惨死之人,不如做个交易,你现在自刎,我就放过他们,让他们继续为祖国的医学研究做贡献。”
“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现在自杀,我帮你除掉狮啸林,你愿不愿意?”
“你能打过狮啸林?真会吹牛皮。狮啸林想杀你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捏蚂蚁都是多余的,他杀你打个喷嚏就能做到。”
“放屁。要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剑下亡魂。”剑圣最看不得别人小看自己。
“哈哈,剑圣。我真应该谢谢你,帮我托住了狮啸林。你好好算算时间,现在太阳是不是应该落山了。”
剑圣微微一怔,一股不祥之感突然出现。他心生感应,猛地回头,就看见一张金毛狮子脸离自己不过三十公分。脸的主人眼中好似要喷出烈焰,长须随着浓烈的杀气上下飘飞。
剑圣惊呼一声,长剑刺出,可惜狮啸林只是轻轻抬手就一把将长剑抓住,跟着飞起一脚正踹在剑圣胸口,剑圣胸骨当即骨折,整个肺部好像被泰山重压一般,身子跟着飞出,重重砸在墙上,将厚重的混凝土墙硬生生砸出一个坑。
剑圣连痛呼都无法发出,一张脸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滚滚而下,身子滑到地上,只剩下微弱吸气声,连正常呼气都做不到。
但他还在保持清醒,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抬起头看着对自己不屑一顾只紧盯雕展的狮啸林,现在终于明白雕展说得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是什么意思。
昨天他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没下重手,后来被太阳照射无法全力出手,而现在再无顾及,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击,仅仅一招就让剑圣报废。
如果他继续动手,剑圣绝无幸免,但狮啸林明显更关注雕展,对伤重的剑圣毫无兴趣。这也给了剑圣一丝机会,只要时间足够,而他又没死,伤势会自己痊愈,所以剑圣赶紧忍痛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运气。
再看狮啸林,将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掰,长剑瞬间断成几截,散落在地上,剑柄也被他随手丢弃。
剑圣只觉得怒火上涌,差点背过气,他浑身颤抖,实在不敢相信长剑就这样被毁了。那种痛心直入骨髓,比杀了他还难受,甚至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只剩下心在慢慢滴血。
“雕展,妄我对你一片信任,和你共谋大业。没想到你狼子野心,竟敢背叛我。”狮啸林盯着雕展怒道。雕展心中对狮啸林还是有点惧怕,剑圣已经没了战斗力,他就停止了继续奔跑,只是站在离狮啸林最远的地方,全神戒备。
“狮啸林,你少装蒜。对我信任?当我是白痴吗?一开始或许为了利用我对我还算不错,但后来呢?你的野心一天天增长,自诩为老大,甚至开始对我指手画脚,连藏身地都对我隐瞒。但你别忘了,我是和你一起进化的,对你的心思了如指掌,这地方简直不要太容易猜。”
“很好,宫启。”狮啸林怒极反笑,道:“我原以为你很聪明,能认清状况。没想到你竟然蠢成这样,你难道认为没了我,你能驯服那些手下。我们的事业不是靠动动脑子就能成功的,还需要强大的力量,而我,是领导新人类的最佳领袖。我给你个机会,现在投降,放了小俊,我就既往不咎。”
“哈哈哈。”雕展肆意长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好一会才忍住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能够胁迫我听命的两个东西不就是那只胖鸽子和你的女人豹女小俊吗?一个能影响我的思绪,另一个能比我还要快,有他们在我永远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你觉得我会留着他们?鸽子被剑圣帮忙除掉,而小俊我已经亲手淹死在了这些福尔马林里。你下去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她的尸体。”
狮啸林目眦欲裂,双眼血红,语调比这大厅的温度还要冷冽一百倍:“你说的是真的?”
雕展拍拍玻璃容器,得意道:“千真万确。洪天,你以为我发现你安排狗战培养那什么蛊虫而不盗取破坏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耽误你的时间。而且我知道你在那里是无法立即联系小俊的,因为你的手机很落后。所以我在猎狼死后立即赶到这里,算好时间,欺骗小俊,她看我连这个秘密地点都知道,就信以为真,我速度是没她快,但我可以偷袭啊。现在,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再也无法对我构成威胁,你藏在这些尸体里的设备我也已经重新藏好,而且我还有刘旭。新人类计划从现在开始由我来完成,至于你,你要是愿意殉情跟小俊一起死,我也不拦你,要是愿意臣服于我,我会考虑考虑的。”
“吼!”狮啸林还没等雕展语音落下,已经扑了过去。但雕展好整以暇,甚至还捡起斗篷披在了身上。在狮啸林发出的劲风抵达身前时瞬间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已经绕着大厅转了一圈。
剑圣看得着急不已,忍住疼痛,高声叫道:“狮啸林,堵门。”
雕展正好路过剑圣,闻言停了下来,不理身后紧追不舍的狮啸林,想要趁机杀了剑圣。
他让剑圣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借助狮啸林杀了剑圣,因为他的聪明告诉他这人是个极大的威胁,应该早日除掉。
但他千算万算,没料到剑圣的恢复能力恐怖如斯,这才一会时间剑圣已经能举起手应战。雕展枯瘦的手指在离剑圣咽喉不到十公分的位置被剑圣一把抓住。不过剑圣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想要反杀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彻底复原起码还需要两、三个小时。
雕展却不知道,还以为剑圣是故意在算计自己,显得有点惊慌失措,慌忙用力抽回手掌。剑圣拼尽全力也没有拉住他,只能眼睁睁看他消失在远处。
狮啸林奔到跟前,冷冷地看了一眼剑圣。剑圣已经认命,骂道:“你个笨蛋,刚才堵住门不就好了。他还能穿墙不成?”
雕展早已冲出闸门,消失不见,狮啸林停下脚步,看着闸门一动不动。剑圣唉声叹气,道:“算了,狮啸林,你也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杀我之前,能不能行行好告诉我你为什么叫我‘李牧穹’?”
狮啸林根本不理他,但也没有动手杀他的意思,只是缓缓转身看向堆放尸海的玻璃容器。里面的无数尸体标本一样,虽然静止,但却透出一股高尚,那是生命最后的意义。
狮啸林忽然纵身跃起,跳了进去,溅起的福尔马林洒了几滴在剑圣脸上,让他手忙脚乱地擦掉。再抬头时,狮啸林已经没入了尸海当中,他在里面自如游行,翻动一具具尸身,终于在翻出一具几乎和他同样身材的尸体时停下了动作。
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他鼻孔旁的液体上下翻腾。他的目光冰冷中带着说不出的悲伤。
剑圣忽然感同身受,有点同情他。
狮啸林抱着那具尸体跳出容器,剑圣这才看清尸体的模样,虽然身形高大,但还是能辨别出是个女性,她的头有点猎豹的形状,其他地方和正常人几乎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手掌心长了一个肉垫,但显得,很萌。
狮啸林抱着她,深深注视,仿佛整个天地都已经被他遗忘。好久之后才抽泣起来,紧接着嚎嚎大哭,声音凄厉而又悲凉。
剑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
狮啸林哭了好一会才停下,抖了抖身体,将福尔马林抖落,这才抱着豹女缓缓离开。
“喂!”剑圣有点作死,出声喊道。
狮啸林停下,回头,剑圣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了万念俱灰,没来由有点伤感,想说的话也忘了。
“我现在只求杀了雕展。剑圣,如果我没有做到,希望你能帮我完成。我的那些手下我不会留给雕展的,我会让他们投降。”
“李牧穹?”剑圣试着提醒。可狮啸林只是摇头,惨然一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说完,狮啸林就抱着豹女出了闸门,剑圣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彻底相信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可不怕雕展杀个回马枪,就继续靠在墙边运气疗伤。
“可惜了我的剑啊。回去找领导申请再去博物馆搞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