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床上,玉兰蜷缩在冬姐怀里。
“玉兰?”冬姐下颚磕着玉兰的头顶轻轻问道。
“嗯。”
“睡着了吗?”
“没呢,娘。”
“你恨娘么?”冬姐细抚玉兰的小胳膊。
“我不恨娘。娘,你为何突然说这话?”玉兰闭着眼睛轻轻皱起眉头。
“娘没有钱供你读书。”
“你不是去借了钱么?”
“没借到。”冬姐话语有些哽咽。
“哦......爷爷也不肯借你吗?”
“唔......不借。”
“要是没钱上学,娘可以教我读书吗?”玉兰稚嫩的娃娃音声声穿进冬姐心里。
“额......娘也不会啊。”冬姐紧紧抱着玉兰。
“可是,娘,我真的想上学,就像玉梅姐姐一样,像玉汉、玉威哥哥们一样。”玉梅是云河的独生女,玉汉玉威则是云路的俩小子。
“娘再想办法。”
待玉兰睡着后,冬姐转过身去愣愣地看着窗外圆圆的月亮,月光清若泉水凉凉的浸透到冬姐脸上,冬姐觉得好冷,好冷!
突然冬姐咬了咬牙,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句“随便吧”,便轻轻翻身起了床。
月光很亮,上山的小路上冬姐的身影被拉的老长老长。山谷里静悄悄的,冬姐呆滞着眼神看着脚下的而每一步路,起伏的呼吸声也像落水的石子在这安静的夜晚散开涟漪。
冬姐站在杨博大叔门前立了很久,她觉得自己有点犯恶心快干呕出来了,可她又忍着不敢大声闹出动静。
微风轻轻擦过冬姐的脖子穿到树林里,有一阵无一阵的。冬姐像腐朽的干尸一样久久的那样伫立在黑黑的大门前。
夜,越来越深了。
终于,冬姐轻轻的叩响了大门,“爹,开门。”
过了一会儿,屋内的灯才亮起。“谁啊?”屋内传来杨博大叔略不耐烦的声音。
“冬洁。”
屋内的灯忽然又熄灭了,过了半天才听见大门嗞的一声裂开了一个缝儿,从里探出一个脑袋来。
“冬洁?”杨博大叔用手电照了一下冬姐,仔细的确认了一下。
“我可以进来吗?”冬姐用手挡着手电强烈的灯光,侧着脸问道。
“哎呀!快进来!”说罢杨博大叔迅速挪开让冬姐挤了进来,随即又探出头去左观右望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关上大门。
深夜的风声越来越大,村里守门的狗们早就脑袋夹尾巴的呼呼酣睡着。泥塘里偶尔有浮上来换气的鱼弄出一个水泡,又听见咚的一声是入水的青蛙。山村里的弥漫着秋天即将到来的聒噪,又充斥着午夜静谧的安逸。
玉兰的学费总算有了,冬姐却并没半点如释重负的样子,只有玉兰欢呼着屋里屋外跑个不停。
自从冬姐凑齐学费后,玉兰便慢慢发现冬姐每天要洗好长时间的澡,而且一天可能连洗好几次。玉兰有些疑惑,但是马上就可以上学的喜悦让她并没更多的疑虑起来。
到了开学时间,玉兰如愿的进了课堂。镇上离下河村远,所以很多家长便把孩子寄宿在学校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小孩子们早就学会了独自生活的本领。冬姐背着棉絮被褥为玉兰铺好了床,又给了玉兰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打点好一切后,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家里。
杨博大叔早早的等在了冬姐门口,见冬姐背着背篓回来了,兴奋的站起来迎了上去。“玉兰寄宿了?”
冬姐沉着脸并没过多理会杨博大叔,只是阴阴地说道,“姓刘的,别再缠着我了。”
杨博大叔见冬姐一脸的阴沉,便安抚下自己激动的内心,慢慢的跟在冬姐身后。
“你看咋俩的事又没第三个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怕什么?”杨博大叔不紧不慢的说道。
冬姐笔直的往屋里走去,就像没有杨博大叔这个人一样。
“你瞧你,年纪还小,云山去的早,害你守活寡。”杨博大叔见冬姐并不理会自己又说道。
冬姐突然顿了下来,杨博大叔在后面险些栽倒她背上。
“你还知道云山是你儿子啊?”冬姐回过头来狠狠地戳着杨博大叔的胸脯,“儿子死了,媳妇儿你来睡对吧?”冬姐把杨博大叔逼的连连后退。
“你这话说的,我......”杨博大叔没了词,不知怎么替自己辩解。
“滚!”冬姐溜下背篓朝着杨博大叔一把扔了过去,“你不是人,畜生!”冬姐狰狞地面目说道。
“我不是人?谁半夜里自己去敲得门?谁被姓熊的睡了?”杨博大叔也怒了,手里握着烟枪大声的回道。
冬姐愣在了那里,谁替她解释呢,身后的山还是门前的庄稼?没有任何可以替自己说话的活物,冬姐只感觉一口气闷在胸口,想吐出来又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杨博大叔一看局势好像并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于是便矮下身子,心平气和的对冬姐说道,“你是个苦命的女人,当爹的也心疼你。”话说完,杨博大叔便推着冬姐进了屋里。
冬姐试图反抗过,可是又觉得做这些好像没有了意义,力气拗不过,心里也没了当初的那种愤懑。
铁皮床咯吱咯吱的响着,冬姐摊开了四肢任由饥渴的杨博大叔肆意的摆弄着,她木讷的望着天花板,却只见戴着金丝眼镜的熊医生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于是冬姐闭上眼,把黑暗放进自己的世界,这样她就看不见光,看不见世上的红橙黄绿青蓝紫。
杨博大叔得意的系好腰带,又从床下捡起烟枪开始搓着旱烟卷儿往里装,“玉兰啊,爹知道爹是畜生。可爹就是忍不住啊,你也别怪爹,喏,这是四百元,你娘俩拿去置办点日常用品。”
冬姐仰着头闭着眼镜没有说话,杨博大叔见她没有反应,便推开了门,“我还得回去帮云河媳妇儿喂牛,那......那我先走啦。”说罢,杨博大叔飞快的朝山上走去。
“随便吧......”屋里冬姐好像又说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