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上映的《倩女幽魂》是一部典型的港式鬼片,那时候邵氏公司正是香港电影如日中天的代名词。十年以后,也就是一九九七年,我就读于丰隆小学六年级,认识了一个叫做莫立群的同学。我记得有一次放学在他家里看到这部电影的配音版,结果首次观礼就被戏中那凄美的桥段深深打动。那个时候我曾天真地以为电影里的人物只会说普通话,是绝对不会开口讲粤语的。直到多年以后自己来到天河东才知道童年无知的荒谬。
小莫同学的家就在鹿牯庙的正街街口,它处在江南一个叫做梅桥的小镇,那里山清水秀,在十七岁以前一直是我的故乡。我想可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王祖贤开始在大陆走红,后来还成为邵氏力捧的四大花旦之一。话说回来,《倩》这部鬼片总共分为三部,由于距离现在的时间太过久远,我已经记不清当年自己观看的究竟是哪一部。略微有些印象的只有电影中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小倩、宁采臣、燕赤霞还有那位可恶的黑山老妖。
如果拿陪伴似我一样八零后这代人整个幼年时期的这些旧电影重新以新时代的审美观来衡量,无疑会立即凸显出许多瑕疵和美中不足的地方。例如降妖除魔的分层次铺垫和鬼境人间的刻意渲染,它们都和现在的电影手法有很大差异。但经典仍旧是经典,不会因为你我的一两句争吵就可以轻松颠覆。换言之,被淘汰的永远是二流和三流作品,超一流的就是一流。不过令人稍觉遗憾的是,王祖贤目前已经移居加拿大,过上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甚至有喧嚣尘上的传言说伊人已经皈依佛门。而该电影的另一名主角张国荣也已经死去好多年,其生动的形象只能永远活在众人的心底。可想而知,当经典的电影故事还在观众的心中衔接,饰演故事中人物的这些演员们却早已经各奔西东,这该是怎样一种令人惋惜的错位:体形空置而灵魂则早已不生。不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关于时间能够甚于流矢的客观解释?其实算算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也不长不短,当年的小莫同学现在不也和我天各一方,彼此的音讯一样趋于渺茫?我想,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些围绕在梅桥镇里一动不动的连绵青山,和那条由南至北最终贯穿湘乡城的肖家浅流,还是仍旧一如既往。
我记得小莫家里的那台彩色电视机只有十四寸,天线的信号还经常不好,一旦远离窗口或者关上门就立刻变成一张雪花屏。于是VCD开始流行起来,因为这东西完全不受天线的控制,只要有碟就可以播放出清晰的画面。在我和小莫同学的眼里,VCD是一个家庭的奢侈品,也是自己长大赚钱后首先要购买的宝贝。我在五年前曾经在昆明龙泉路一间叫做飞鱼音像的碟屋里看见过这部电影的VCD原版。它共三张,售价为三元一张,店员说买齐三张可以优惠一元。那时挑剔的萍觉得可能是盗版兼且有点贵,结果怂恿我没买成。在接下来的这几年,我像一只苍蝇一样东奔西走,从一座城市漂移到另外一座城市,辗转绕了大半个中国。这期间增长了不少见识,也令我看透了人间的许多事情。后来我还发现几乎在每一个城市的某些特定角落里都会有类似飞鱼音像一样的碟屋,面积不大又足够偏僻阴凉。那些小房子里也正在兜售着《倩》这部电影的VCD碟片,当然还有一些从日本进口的AV电影。只是我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介入,只好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追逐。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影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电影里小倩写给宁采臣的话,不过最终他们阴阳相隔,既做不成鸳鸯,也做不成神仙眷侣。所以我有时会这样想,如果当初再坚定一些会怎样?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又会怎样?可惜时间不可以逆流。小倩死了只会掉入轮回,即便她撞上的不再是黑山老妖,或者宁采臣。
现在每当有闲暇,每当我回头看看这些老掉牙的电影,或者通过报纸和电视听到一些已经老去和死去的偶像们之捕风捉影的消息时,关于童年的朦胧记忆就会不由自主地浮出水面,像预先就藏在水中一样。于是我竟会这样偏执地认为:是否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走得太快,如果有一点跟不上节拍,就有可能被迫放逐掉所有好看的风景?又是否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变得太快,如果我们不用心观察每一个表情,就极有可能被它虚伪的面目所蒙蔽、所欺骗?亦或是我的这些担忧根本就是多余,因为从头到尾,几乎过去的每一个时代都要这样大刀阔斧地走来。甚而至于那些被时代所抛弃的不合时宜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完全搭不上腔的呐喊声,越是想要记住到头来越是记不清楚。
所以,既然知道结果是如此,那么你会怎样面对人间的分分合合?还有更加世俗的你们呢。
张彧,壬申年冬,十月十一日,记于勤生四楼。
PS:正文部分很难写,现在还在修改当中,由于小黑的意外跌坏,这篇文估计还要等待两个星期才可以面世。说老实话,凤凰城这个地方很小,但这里住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