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村正如其名，坐落在一片石头废墟之中。与其说是村落，倒不如说是无处可去的幽灵聚在一起搭建的窝棚堆。
这里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用石块和碎骨垒成的，简陋到差不多一阵大风就能将它刮倒。事实上，尼戈已经看到不少坍塌或者半坍塌的建筑了。
真要比较一番，恐怕黑森林里的树洞住起来都要舒服的多。
但这里居住的幽灵倒是不少，尼戈可以看到窝棚外面的空地上随处可见聚在一起的幽灵们。除了它们，就只剩下屈指可数的骷髅和僵尸了。
这让尼戈稍微放下了心，看来自己出现在这里倒不算是太显眼。
两个幽灵带着它穿过了拥挤的村口，离开那里之后，村子立刻显得空旷起来，看样子刚才整个村子的亡灵都聚到了一起。
“今天是尸巫大人收税的日子。”幽灵阿库似乎有些失望：“如果是平时，大家看到骷髅进村一定会吓一跳。”
“收税？”尼戈听不懂这个新词。
“等我们到了家再慢慢跟你讲。”库姆说道：“快点儿，我等不及要看到姆姆的反应了。”
姆姆又是个什么东西？尼戈有些头疼起来，如果幽灵的名字都是这样千篇一律毫无特点的话，恐怕它也记不住几个。
两只幽灵的家位于荒石村的边缘，这里原来应该是一座很宏伟的建筑，但现在只剩下几根残缺的石柱孤零零的矗立着。塌下来的屋顶堆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地洞，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姆姆！我们回来啦！”
两个幽灵隔着老远就大呼小叫起来，地洞里很快就出现了另外一个幽灵的身影，看上去就和阿库他们两个差不多。
事实上，在尼戈眼里所有的幽灵都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靠声音的话，它根本分不清它们哪个是哪个。
“快来，瞧瞧我们找到了什么！一只骷髅！”阿库得意洋洋的喊道。
姆姆很快就飘了过来，但它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停下了。
“你们怎么敢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回家！？”
从声音来判断，姆姆应该是一位女性，而且比阿库和库姆成熟的多。另外显而易见的是，它非常非常生气。
“它不危险……”库姆解释道，但怎么听怎么心虚：“我们在荒骨平原找到它的，它单独一个走丢了，没地方去。”
“它是个骷髅！它可能会杀了你们！”姆姆怒吼：“可能属于某位大人！如果被它发现你们拐走了它的骷髅你们就死定了！”
两个小家伙噤若寒蝉，姆姆看上去明明并不危险，但此刻的气势却比任何高等亡灵还要可怕。
“我不属于任何人。”尼戈不高兴的打断道：“我也不是被拐来的。”
姆姆透明身体上像是眼睛的东西顿时瞪的比嘴巴还要大：“永亡之主在上……它说话了？”
“对呀对呀，它可聪明了。”阿库笑嘻嘻的说道：“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两个幽灵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讲完了此前的遭遇，然而姆姆看上去似乎更生气了：“它试图攻击你们！你们还敢跟它呆在一起！”
“它只是饿了……”
“闭嘴！”姆姆的咆哮把尼戈都吓了一跳，幽灵的声音大概有着某种种族优势，阿库和库姆的哭声天赋异禀，而姆姆则把技能点全堆在了威慑上。
还真是……挺可怕的。
“再这样下去，我就多了两颗灵魂石可以卖了。不过拜托你们，自己作死的时候不要牵连到我！”
“我们不敢了……”阿库和库姆蔫头巴脑的说道。
姆姆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气，最终它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回屋去吧。”
“那它呢？”阿库指了指尼戈。
姆姆面向尼戈，恭敬的低下了头：“请随我来吧，骷髅大人。”
地洞里的空间不小，由一条石头搭成的台阶通向外面。不过在挤进去三个幽灵和一个骷髅之后，里面也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姆姆给每个人都分了两个透明发光的小球。尼戈拿在手里看了看，这东西差不多有它一节指骨大小，里面隐约有流动的光影。在它疑惑这东西的用处时，幽灵们已经把它吞进了肚子。
原来是吃的，
不过……就这么点儿东西真的够塞牙缝的吗？
本着苍蝇再小也是块肉的道理，尼戈把两个小球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它们在灵魂之火里缓缓的融化掉，不需要氧化就释放出了能量。
尼戈的上下颌轻轻撞了两下，这种动作大概相当于人类在咂嘴。补充能量的感觉倒是不错，可惜实在是太少了，
也就相当于在黑森林里抓了两把枯叶子。
“这次我们的积蓄都用光了。”姆姆的声音有点儿低落，可能是在心疼分给尼戈的那份：“如果你们两个再这么不务正业，下个月我们就得挨饿了。”
啥？靠这么点儿能量挺过去一周吗？
尼戈现在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幽灵又慢又弱了，如果让它长期忍饥挨饿的话，它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尼戈开口问道。
“尸巫大人给的。”“我们换回来的。”
眼看着两个小家伙兴奋起来，尼戈顿感头大，这一路上它可算见识到了话唠究竟可以达到何种程度。它赶紧指了指姆姆：“还是你来说吧。”
“这是幽灵和尸巫大人的交易。”姆姆轻声慢语的解释道：“幽灵给它干活儿，替它采集领地里的物资。作为交换，尸巫大人给我们食物。”
“什么物资？”
“有用的植物，小动物，还有建筑材料，法术材料什么的。”
等等？植物和动物？尼戈一阵蒙逼，原来这里还有生命存在吗？
经过姆姆的解释，尼戈才知道自己出现的地方在整个亡灵世界里也是数一数二贫瘠的荒野。至于黑森林，幽灵们表示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既然你们能抓到动物，还能找到植物，为什么要跟尸巫交换呢？”尼戈纳闷的问道，如果真有动物的话，哪怕再小，也肯定比这么点儿能量强。
姆姆看了尼戈一会儿才回到道：“大人，您大概不知道幽灵的来源吧？”
“人死了就成了幽灵？”尼戈想起了库姆说过的话。
“对，但并不是无条件的。”姆姆慢慢说道：“这是亡月女神的慈悲，也是主人给我们的恩惠。”
“这里的人生下来就是主人的奴隶。奴隶为主人工作，主人为奴隶提供保护。奴隶的一切都属于主人，包括生命，唯一还属于的自己的就是死亡。”
“如果奴隶让主人高兴了，主人就会给我们自由。在亡月女神的仪式完成之后将身体留下，以幽灵的形式重生。”
“那……如果主人不高兴呢？”
姆姆小心翼翼的看了尼戈一眼：“会把他们制作成僵尸……或者……骷髅。成为没有思想的傀儡，永无休止的为主人服务。”
唉？原来骷髅是这么来的吗？难怪幽灵们看见会说话会思考的骷髅这么惊讶。
不过尼戈很清楚自己是黑森林里的生命，跟这个亡者世界的骷髅大概不是一个物种，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说。”
“幽灵虽然能获得自由，但不过是依靠亡月女神的神力而存在的残破生命而已。我们甚至没法消化常规的食物，如果不依靠高级亡灵根本生活不下去。所以，就有了税务制度。”
原来如此，尼戈点点头。用幽灵收集食物和材料，然后分出其中一小点儿作为报酬。说白了，尸巫对于幽灵来说就相当于一个转化器，把不能消化的食物转化为可以消化的能量，不过这个转化器也特么太黑了点儿。
幽灵们得到的报酬可能连自己劳动成果的零头都不到。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物资，还真是做的一手好生意。
尼戈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其中的问题。
“这算什么自由？你们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给高级亡灵卖命而已。”
姆姆轻轻笑了笑：“没错，不过幽灵至少还能四处走走，还能交些朋友，还能……体面的告别这个世界。”
她轻抚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放出了光彩：“它们两个就比较幸运，很小的时候就得到了自由，你看它们每天不也快快乐乐的吗。”
尼戈对此不以为然，所谓幽灵的快乐，也不过是高等亡灵从指缝中漏掉的一点残渣罢了。它可不打算追求这种“快乐”，也没法过上这种生活。
按照姆姆的意思，骷髅在这个世界大概就相当于牲口罢了。和几乎没有利用价值的幽灵不一样，那些贪婪的高级亡灵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么一个珍贵的劳动力。
“你们说的尸巫大人住在哪里？”
“荒石村后面的山坡上。”阿库抢答道。
姆姆警惕的问了一句：“您想干什么？”
“没什么。”尼戈轻描淡写的说道：“如何杀了那个王八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