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雨歇姑娘正在追查纪择。”
白上怜站在白上忧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白上忧咳嗽几声,抬手示意她退下。
“大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属下的血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可要属下想办法去取雨歇姑娘的血来试试?”
白上忧心里烦闷,道了一句:“不。”
身后的她一直没有动静。
“我让你退下。”白上忧侧过脸,邪魅的眼睛里此时充满了杀气:“你听不到么?”
白上怜见如此,只好退下。
她本是白上忧的一条尾巴,总是能读懂他的心思。即使他嘴上说着不用追,其实心里是想追的,又如在莫裳带走雨歇之后,她不曾得监视雨歇的命令,但她依然化作各种东西、人,待在雨歇身边。
这件事,白上忧也默认了。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他想,也许是他活得太久了,应该去死了吧?
“这儿风大。”
雨歇正坐在屋顶上看风景,万月星踩着雪唤她,把瓦上的积雪扫开一片,然后坐在她身边。
万月星给她穿上他自己的厚衣服,雨歇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总给我加衣服,我其实不冷的。”
“姑娘怕冷,多穿些吧。”万月星给她系好带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脖子。
好冰。
雨歇握住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感觉十分奇怪。不管是人是妖,都应该有温度才对,而他的手却跟冰雪一般。
万月星抽出手,道:“之前不是与姑娘说,我没有感觉吗。”
雨歇莞尔一笑,打趣他:“没有感觉,可以理解为,你不怕痛,不怕冷,不怕热,可是你的手一点温度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人啊。”
谁知话音刚落,万月星就“啪”的一声散开扇子。
雨歇以为他生气了,立马正色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只是玩笑话,我错了,不应该那样说的!”
“无碍,姑娘说的是事实。”万月星浅笑:“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雨歇眨眨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会。
遇见他是在津城,他为自己遮雪。她这句话明明是第一次说,万月星为何那样说。
于是雨歇回道:“第一次?我不记得我说过。”
现在的她当然是不知道的,万月星哈哈大笑,然后说道:“我与姑娘是旧相识,姑娘是不是总觉得,没有以前的回忆?”
雨歇立马道:“你?!我们以前认识吗?!”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有些地方就可以解释的通了,可是她真的是失忆了吗?
万月星道:“姑娘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我记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啊!”
万月星轻轻摇头:“怎会呢,我与姑娘第一次见,是在忘川边,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看姑娘迟迟不愿挪动脚步,于是就问姑娘怎么了。姑娘说,心愿未了,不愿离去。”
忘川,不是分隔冥界的那条河吗,她以前还去过那里吗?脑袋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雨歇想的头痛欲裂,但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她的过去,她就算是痛死,也要听完。
“那我……我有什么心愿没有了结的?”
“姑娘有一倾慕之人,日思夜想不得相见。他白衣素素,飒爽英姿,是姑娘存在于世的唯一理由。姑娘说,是他给了你生命。”
“是何人?我可曾有说?”
万月星顿了顿:“不曾说。”
雨歇揉揉脑袋接着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陪着姑娘去寻那个人,很可惜,没有找到。然后姑娘……生了一场大病,我去寻药,结果姑娘一个人跑不见了,再见姑娘时,你一个人站在雪里,没了记忆。不过姑娘好像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我以前……到底是在找谁呢……”雨歇一直没有牵挂,万月星口中的那个白衣男人,是谁呢……
白衣……已经找到……
是清初吗?
自己冥冥之中就想往凝熹宫的方向去,遇到了清初连救她两命,一切都太巧了,雨歇觉得这就是缘分。
可她以前,跟清初仙人有过交集?
“我去为你寻药前,姑娘曾经对我说,不管以后找不找的到,姑娘都想为自己活一次,跟着自己的心走。”万月星摇着折扇,雨歇才发现,扇面上画着一朵墨荷。
姑娘以前,姓花,名百里。
心爱上古灵狐白上忧。
身殒忆安,魂至忘川。
雨歇轻叹一声,为什么她会忘掉以前呢。她想知道自己的曾经,她太想知道了。
没有记忆的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四处碰撞。
万月星轻轻拍着她的肩,道:“姑娘不必发愁,我想姑娘就算没有失去记忆,也不会后悔现在所走的每一步。”
雨歇抓起身旁的雪,狠狠地握在手里,捏成一个球,然后使劲扔了下去,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小坑洞。
“如果我以前是为了找我心爱的人,那么我猜,我大概是已经找到了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没有记忆,对我来说所有人都是一张白纸,可能曾经喜欢的掏心掏肺,但现在,肯定没那么强烈了。”
万月星顿了顿,将折扇递给雨歇,手指点在那朵墨荷上,道:“姑娘,姑娘以前喜欢荷花,喜欢吃炸糕,喜欢太阳,喜欢无拘无束,不过就是怕冷。”
雨歇看看扇子又看看万月星,她心里有些难过。那种感觉不止对爱人,对朋友亦是如此,何况是唯一记得自己过去的人呢。
“姑娘不记得以前,但我记得,只要我记得你,那姑娘就不会是孤单一人。不管怎样,都是姑娘自己的决定,我永远站在姑娘这边,支持姑娘。”
雨歇容易感动,听他一席话更是鼻头一酸,抽泣起来:“谢谢你……”
“应该做的。”
万月星浅笑,给她递去一块小方巾。可惜雨歇哽咽了一会,没有流出眼泪来,鼻涕倒是催下来了,她抖开小方巾,擦掉了鼻涕。
是跟以前的她有些不一样,万月星看在眼里,在心里偷乐。不过性格一样纯真,以前压抑了太多,倒让她拘束了。
“不说这个,姑娘不是想知道天魔之战的事情吗?”万月星道。
雨歇一听立马精神了些:“是啊!你终于愿意告诉我了吗!快说快说!”
万月星道:“我猜小灵溪已经跟姑娘说过了大概,我就说些不一样的吧。”
雨歇把方巾塞进怀里,点头道:“那我洗耳恭听!”
他指指天空:“之前那位,性格软糯,妇人之仁,与上古灵狐白上忧,上古魔王宁?,那是根本不可比的。清初的父亲道锦瑞上神,品行不端。看中清初的资质,以他母亲作为要挟,培养他成为接任宁?的最佳人选。”
天哪,这是怎样一个父亲,竟然这样对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啊!雨歇心中生起寒意。
万月星接着道:“忆安殿里,道锦瑞屏退左右,一人困住白上忧。白上忧现在有心病,此心病非彼心病。道锦瑞好歹也是个上神,所有灵力注入剑内,刺进白上忧的心脏,他杀不死白上忧,但是让他留下了久久不愈的心病。
宁?人身早已撑不住,这才被道锦瑞得了手,他让清初杀了宁?,花百里以身挡剑,结果二人双双丧命。白上忧心痛,化出真身杀了道锦瑞,正要把清初也杀了,清初的母亲冲出来求情,白上忧得知真相,却也难解心头之恨。在他胸口刺了两剑,留下两条疤,又让他自毁了内丹才算了结。”
雨歇一惊:“仙人内丹明明好好的,一点都不像个没有内丹的人啊!”
万月星浅笑:“那是他母亲的内丹。道夫人一直心疼她这个儿子,对所有人瞒着清初自毁内丹的事,偷偷请来莫裳,将她的内丹移给了清初。”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道关系。
雨歇摇头惋惜道:“伟大的母亲。”
屋顶上风大,万月星坐在雨歇身旁,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媚香。
“清初资质过人,灵力一度高于道旻语,非议声四起,道旻语倒是大度的很,一直忍着。”
雨歇点点头,这些灵溪是跟她说过的。不过,她心里有一个非常大的疑问:既然当时道锦瑞屏退了左右,既然道夫人瞒着所有人移丹给清初,那万月星,究竟是怎么得知的?
她感觉万月星对她隐瞒了什么,她信他的话,只是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秘密,他轻易的掩盖了。
雨歇歪头问他:“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详细?你在骗我。”
万月星侧着脸看她,他帮她找的这具身体,看起来运行的不错。
她当年根本没有生什么大病,她的魂魄一直站在忘川前不愿意过去。
他勾起嘴角道:“因为……我是……”
“咔”
身后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二人齐齐回头看去,灵溪一手捏着一封信,大口喘着气。
“你……你怎么跑这么急?”雨歇道。
灵溪将信塞到她怀了,道:“凝熹宫出事了!是莫裳的信,兰涟带人去了,快把凝熹宫翻过来了!来不及了雨歇,我们得回去!”
雨歇瞬时紧缩瞳孔,慌张地摊开信纸,然后又紧紧攥在手里,二话不说飞身而下。
灵溪在后面喊住她:“哎!你这样太慢,我带你回去!”
雨歇回头拉住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