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一直别回来！长出息了你，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和学费，一分钱都没有！！”
李凡将用了快三年的手机从耳旁拿开，单手平举，听着手机听筒中的阵阵咆哮，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华国，陕东高官安市。九月，秋高气爽。
新学年开学季，正是大学最热闹的时候，长安交通大学校园里，到处都是社团招新的宣传标语和展板，各种穿着或青春靓丽，或标新立异的学生们卖力地呼喊着，挥舞着手中的旗帜，散发着各种传单和纪念品，试图吸引刚刚开始大学生活的新生们。
而被来往学生注视，无奈听着手机里吼叫声的男生，就是我们的主角李凡了，今年22岁，今年刚刚升入大三；一米七四的身高，一头寸发，身着几十块钱的T恤和牛仔裤，之前的大学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宿舍玩游戏和看电影中度过的，当然也没对象了：总之，就是个很平凡的大学生，扔在人群里找不到的那种。
“李凡！这边！又被家人训啦？”
梧桐餐厅门口，一张负责招新的桌子后面，一个戴着如同酒瓶底厚眼镜的女孩子，惊喜地站了起来，冲着李凡使劲挥了挥手，露出了一口牙套，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凌思雨？你还在不死心地，想为你的‘外星人研究俱乐部’拐骗学弟啊？！”
听着手机里的吼声，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李凡干脆按下静音，把手机装进口袋，向着女生走去。
这个名叫凌思雨的女生，是李凡大一小组讨论的时候认识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不过她一直是李凡抄作业的“学霸”人物，每年都拿奖学金的那种，所以直到现在，也和李凡没碰撞出什么火花：当然眼镜和牙套，可能是更主要的原因。
“哪有，我今天来晚了，位置不好，新生都被电竞社和学生会抢走了……不说这个，李凡，你还是不肯加入我的俱乐部么？”
李凡望了一眼立在旁边，上面用黑体写着“其实，每一万个人里就有一个外星人！”的展板：“我知道，你这个‘外星人研究俱乐部’缺人手，据说马上要被学校撤销了。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就算我再帅，你打主意也不能打到我身上来啊！咱们都大三了，而且我还要忙着找兼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
“帅你个大头鬼啊！”凌思雨大叫道，“不过我保证，李凡你一进来就是副会长！就是凑个人数，怎么样？”
“……那你先陪我找兼职。或者哪里有工作，你介绍给我。”
“……你家人，又没有给你生活费和学费？”
“嗯。”
凌思雨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表情有些惆怅的男生，抿起嘴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所以，你还是，一直坚定着你的那个梦想么？”
“那当然！就算再困难，我也不会放弃我的导演梦！像我这么有天赋的天才，以后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优秀的导演，拍出最好看的电影——”
凌思雨一手扶住了额头：“……好了好了，我就知道……那，我给你找兼职，你可一定要来加入我的社团，怎么样？”
“好啊好啊！什么兼职？每个月多少钱？”
看着一听到钱双眼就闪闪放光、就差开始摇尾巴汪汪叫的李凡，凌思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多少工资，只是昨天无意中瞅到的，一个兼职介绍所。那位置有点偏，手机上导航不到，再加上你平时一直宅在屋子里做游戏代练赚钱，肯定不熟路，我在想要不要带你过去——”
“走啊！还等什么！！”
完全没有给凌思雨任何反应的机会，李凡一把抓起女孩胳膊，便向学校门口跑去。
“喂！别拉我，我自己能走，至少让我找个人替我招人啊——别这么急啦！……李凡你走反啦！要从那边校门出去啊——”
于是，在川流不息的学生群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出了学校大门。
出了校门后，凌思雨轻车熟路地走在李凡前面，走过三条街道，拐过了两个弯，到了一处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小区里。
“你说的、招兼职的地方，就在这里？”
李凡有点不相信地望着凌思雨，后者语气坚定：“就在这里没有错！我昨天碰巧看见的……你看嘛，不就在那儿？”
凌思雨伸手指了指，拐角处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写有“兼职向前十米右拐”，下面还画了个箭头的A4纸；顺着箭头方向望去，只见大白天还开着灯的一家小门面门口，树立着“高薪兼职”的广告牌。
于是两人，向门内走去。
这家招聘公司，门口和门帘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的灰尘，甚至门框上都生出了蜘蛛网，仿佛李凡两人是第一个踏入这里的顾客。推开带有霉味的门帘，走进门内，隐约听见柜台后面传来“早给你说过租这个地方不行、没人来”的抱怨声音，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屋内的两人惊喜地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是，大学生？哪个大学的？前来应聘兼职的么？”
稍微有些昏暗的室内，李凡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中年女人，快步迎上前来，沾着不知名污渍的手上拿着几张登记信息的报名表。凌思雨本能地觉得来者不善，向后退了一步，李凡本来也想后退，但心中对金钱的热爱，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点了点头，接过了报名表。
“可算是有人来了……现在急招两个人，今天下午就有事要干，填完表立刻出发，做完就日结——请快点，时间不太够了！”
凌思雨拉了拉李凡衣袖，凑在李凡耳边：“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要么咱还是回吧？”
仿佛听到了凌思雨的低声嘀咕，一旁的中年女人，飞快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沓文书，塞在了凌思雨手中：“没有问题的，我们是正轨的，营业执照，一应俱全！赶紧签吧，不然等会儿，我们……雇主那边就来不及了！”
“那，你们先说一下工资吧……”
李凡查看了一下营业执照，发现没有问题，同时感觉身边的女孩好像沉默了下来，最后对金钱的渴望——最主要是，今天清早房东小姐第三次打来的催房租电话，坚定了李凡留下来的决心。
当然接下来，中年男子的话语，让他的决心，立刻变得如同钛合金一般坚固：
“每个小时时薪200元，今天下午5个小时，1000元，怎么样，干不干？”
生怕李凡不答应，中年男子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从兜里掏出了几张红票子：“这样吧，先给一半订金！做完以后再给另一半！”
“干干干！——合同在哪？我现在就签！”
李凡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眼睛冒着金光，从中年男子手中接过红票子的手都在颤抖。
不干是傻子！
一天一千的日薪，对于每个月房租都要一千五，现在还面临着学费问题，全靠网游打工搬砖赚钱的李凡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更不用说，已经先给了订金——
“那么，合同在这里，请……”
“等下。”
李凡刚准备接过中年女人手中的合同，却被凌思雨一把拉到了门外，李凡正要出声质问，却看到凌思雨酒瓶底眼镜后面的目光，闪着不一样的光彩。
这种眼神，李凡只在看见秋刀鱼的猫，以及看见李白凤求凰皮肤的小学生，眼睛里看到过。
“李凡，你、你看见没有，我刚才看见了，那个女人，从柜台后面取资料时——”
凌思雨右手手臂在空中比划出蛇一般的动作，来回扭了几下，左手轻轻揪着李凡衣襟，声音小声快速：
“——她、她的胳膊，就像没有骨头的触手一样，是是是，滑进柜台里的！！！”
“……你你你说啥？”
李凡皱起眉头，脚尖一下下“嘚嘚”地点着地，然后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女孩。
“就为了这个理由，把我叫出来？你是研究外星人研究多了，眼花了吧！或者干脆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去打工？”
女孩低下头，嗫嚅着：“才不是，我是真的看见了嘛……不过，也好像是眼花了……”
“好了好了，不想去就算了，我知道你还想去招新，”李凡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我自己去了。如果真是外星人，我出了什么事的话，记得逢年过节，把赛博朋克2077、老滚6和骑砍2烧给我就行。”
还未等凌思雨反应过来，李凡已经重新推开门帘，走了进去。
“你的，朋友，怎么，没有来？”
男子见只有李凡一个人走进门，操着有些生硬、不知道是哪里口音的普通话，关切询问道。李凡摇摇头：“她……学校里有事情，先走了，我——”
听到李凡的话，男女似乎非常着急的模样，打断了李凡：“那你走不走？”
“我，我不走，您放心，我收了定金的，合同也签好了——给，这是合同，以及另一份定金，还给你们。”
“那就好。不过可能，要麻烦你，稍等一下了，我们……雇主的任务，需要两个人才能做，我们必须……等到另一个人才行——”
正在此时，门口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听说这里，在招兼职？那么我可以么？”
随着脚步，一个有些慵懒的男声，从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李凡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披着掉了色外套，头发灰白蓬乱的青年推开了门帘，随意环视了一圈，脸上带着刚睡醒般的懒散表情。发现李凡在看他，他还友善地笑了笑，挑了挑眉毛，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怎么回事，虽然青年看上去比李凡大不了多少，但李凡感觉，他像经历过很多事情，眉宇之间有些沧桑。
“当然可以！我们马上就有一个兼职，需要两个人，现在立刻出发，刚好差一个人！来，签了文件，马上就走！”
中年女人惊喜地，将刚才准备好的另一份资料递给了门口的男子。他想也不想地，刷刷两笔签好；李凡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屋内的一男一女拉着，从另一边向外走去：“快点！雇主那边时间快到了！”
“喂，等一下，至少让我知道，等会儿要干嘛啊——”
李凡一句话没说完，便和新来的男青年，一起被推进了门外一辆五菱宏光中，“砰”地一声，车门关上了。
“你们要做的事情，以及注意事项，都在你们身旁文件袋里的文件上写着，等会儿记得拿上。”
司机座上，西装革履的人冷冷地撂下一句话，然后踩下了油门，按下了方向盘旁的按钮，前后座之间顿时升起了一面挡板，竟将后座封闭了起来。
“什么时候五菱宏光这么智能了？我怎么总感觉不太对劲……喂，说你呢！认识一下吧，万一等会儿出什么事——”
要说刚才凌思雨的话，有没有对李凡造成影响，那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回忆着刚才，兼职所里中年男女诡异的表情，以及自己稀里糊涂就签了文件被推上了车，李凡莫名地越来越慌，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伸手戳了戳身边的男青年。
“啊，比邻星的家伙都这样，你别放在心上，反正如果能活下来，你也什么都不记得……”
“你说啥？什么比邻？”男子语速很快，声音又低，李凡没听清。
“……没事没事，是湖北，你听错了，”青年打了个哈欠，这才转过身，看向李凡，伸出一只手：“那就，认识一下。我叫沈冰，长安交大研究生，葡萄酒专业的。你呢？”
“我叫李凡，也是长安交大的，大三，专业是计算机——”
于是，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面包车沿着马路飞奔，逐渐开出了长安城。李凡望着身边闭目假寐的沈冰，想了想，还是伸手戳了戳：“……关于等会儿的打工，你怎么不担心啊！我、我总有点感觉不太对。”
“担心？有什么担心的，他们这种兼职，我又不是做第一次了，倍儿熟！”
听到沈冰这么说，李凡心里稍安：“那你知不知道等会儿要做什么？不会，有危险吧？”
眼看睡不着了，沈冰干脆坐起身转向李凡，重重拍了拍李凡肩膀，脸上露出了神秘微笑：“确实有一定的危险，但是，你已经上车了，就已经没法反悔了。等会儿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具体做什么，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向你保证，呆会儿，你见识到的，应该是你人生中，最为传奇的一段经历了。相信我。加油。”
“……等等，真……真的有危险啊？？”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五菱宏光“嘎”地一声刹住了车。
已经，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