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望着余诺脸上诡异的笑容,没来由的浑身一颤。
风告诉他的?风能告诉他什么?
你妈的,你要去杀人放火就赶紧麻溜儿的去,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啊,小心我全给你录下来当作呈堂证供。
余诺把身上裹着的明黄色的羽绒服脱下扔在驾驶座上,里面居然藏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正装,他立刻从一个臃肿的宅男蜕变为英挺的绅士。
“等我回来。”
他留下一句话,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右手反握着刀藏着背后,一步一步向前而去,如同这个夜晚里许多赴约的男人中的一个。
顾深一直盯着余诺走到前方两盏路灯之间的阴影处,只稍稍眨了眨眼,就再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老爷车前方的引擎盖上摆着一只空空的木匣,远处的街区火光正盛,隐约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你妈妈的,不要逼我啊。”
顾深尝试着打开车门,却发现似乎已经被上了锁,左右找了找,也没研究出该怎么解锁。
余诺这家伙,就是打算把他锁在车里的!
“这个混蛋!”
顾深骂了一句,按亮了手机,解锁,拨号,报警。
“嘟……”
冰冷的忙音震着顾深的耳膜,他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望了一眼屏幕,显示着“无信号”。
怎么会?明明刚才还能氪金的啊?
慌乱的心在此刻坠落谷底。
完了,全完了。
这次不仅要被人灭口,说不准还要落个共犯的罪名,毕竟整个暨云高中高三四班都知道他顾深和余诺余老师三拜九叩亲如兄弟啊!
悔不该啊!不该来瞎表什么白,想着跟小姐姐谈甜甜的恋爱,琪亚娜她不香嘛?
呜呜呜……
视线刚一模糊,顾深便猛咬嘴唇,眼泪被生生憋住,他抬起手掌抹了两下。
不能瞎想了,我绝不能死在这儿。
他从副驾驶翻到后座,试了试,车门仍然锁着,但这里空间更大,更好施展,他两手扶着前后靠背,斜着身子,猛地踹向车门,同时高声呼喊:“救命啊!黑欧普!他似剋忒!”
只喊了几声,顾深就感觉到一种缺氧的脱力感,眼前一阵发黑。
怎么办……
耳边传来“咚咚”敲车窗的声音,顾深转过脸去看,驾驶位的窗边,余诺余老师僵住的笑脸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顾深依旧歪着身子,一只脚还踏在车门上,他此刻根本不敢妄动,这能给他一种时间似乎静止了的心理安慰。
余诺打开车门,声音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的刺耳:“你这个疯子快把脚放下来!这车里的内饰我根本赔不起!”
“……”
顾深老实地恢复了正常坐姿,双脚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比上课时还要规矩许多。
“你怎么跑到后座去了?”余诺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打开后座的车门,虚掩着,“是不是有点闷,要不出来透透气?”
顾深从善如流,佝偻着身子钻出来,冰冷的夜风刺痛了他的肌肤,却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余诺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块绸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刀身,上面沾染了些许绿色的浓稠液体。
他瞧了正哆嗦个不停的顾深一眼,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别想着跑啊,你跑不过我的。”
顾深赔着笑脸点头:“不跑,我绝不跑!”
“行动期间,A妞应该把这片区域的通信讯号屏蔽掉了。刚才你一个人在车里,吓得够呛吧?”
“怎么会?身为刚入伙的新人,我有幸能给余老师放风,简直激动得浑身发抖啊。”
“谁同意你入伙了?”余诺朝他瞥了一眼,吓得他差点两腿一软就跪下来,“一般人我们可不要。”
“我可不是一般人,我家世清白,无宗教信仰,意志坚定,甘愿为组织赴汤蹈火,为您马首是瞻,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大哥,我就是你二嫂……啊呸,我、我……”
生死关头,顾深嘴瓢之后,一向聪明的小脑瓜也卡了壳,想不出什么说辞。
余诺没搭理他的烂话,刀身擦净之后便将刀放回木匣之中。
“你的告白行动得取消了,女主角没法按时出席。刚才动手之前遇上了她和她的同伴,被我一人一记脑瓜崩敲晕了,之后还得找人去善后。不过A妞说的不错,他们俩的确像是情侣。”
“哦。”
顾深闷闷地应了一声,他没想到余诺会突然提起这个,眼下的情况谁还有心思琢磨着表白啊?
不过他此时也反应过来,余诺大概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打算,这让他心里稍稍安稳下来。
只要能保住性命,暂时服个软拜个山头算个屁,大不了日后再反水转作污点证人嘛,电影里多的是这种经历的英雄好汉。
余诺把手中那块绸布递到顾深眼前,上面有一滩绿色的痕迹,惹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众所周知,有些人的血液是绿色的,”余诺把绸布收回去,“这是很危险的颜色,如果你以后遇见了,记得要离他远一点。”
“……”
众所周知你妹啊,只有你们这群变态才会有这种常识吧?
察觉到顾深的脸色有些僵硬,余诺体贴开了个小玩笑来缓和情绪:“当然,我的血液和正常人一样,都是红色的。”
“……”
你把自己和正常人作比较,这本来就很不正常啊喂!
这样明显的槽点却不能一吐为快,顾深如鲠在喉,差点要憋出病来。眼前这个危险分子实在太陌生了,他此刻真的很想念那个沙雕群主。
余诺将木匣收回后备箱,重新套上了那件明黄色的羽绒服,站在车旁像只企鹅似的左右晃着身子,风格切换之快令顾深叹为观止。
果然这类危险分子都是扮猪吃老虎的个中翘楚,笑眯眯地拔刀砍人这种事做起来真是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
警笛声在这片街区响起,直升机的桨叶声从头顶传来,此时距离第一次爆炸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同一时刻,顾深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叮咚起来,大概是信号恢复了,正在疯狂推送消息,接着铃声响起,他偷偷瞄了一眼,是妈妈打的电话。
“给你父母报个平安吧,”余诺朝他眨了眨眼,“这不能算撒谎,你现在真的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掉。”
顾深抿抿嘴,掏出手机把电话按掉,用微信发了条语音:“妈,我没事儿,好着呢。”
这条声音有点颤,但听起来应该还算正常。
他抬头瞄了一眼余诺,接着又发一条:“我会尽快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