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向轩辕城,城西的空港早已人满为患,巨大的空艇下搬运货物的工人们络绎不绝井然有序。
一位人面鹰身的妖族男子手持一本账册逐一核对装载的货物,轩辕城是整个玄石大陆经济和交通的中心枢纽,普通的货物一般由城中一百零八坊各个货栈、商行自己的马帮在陆地上运送。
而这些即将要被空艇运往大陆世界各地都是价值较高的物品,在出发前负责承运的蓝氏自然是要仔细核对清楚的。
坐落在轩辕城城西的空港和负责承运的空艇都属于轩辕城的实际控制者道玄宗。
但是负责空港实际经营的则是整个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大世家清河蓝氏,清河蓝氏相传早年间是生活在故乡清河郡的名门世家,在四千年前定居这片大陆之后,依托背后的轩辕城和玄门第一势力“道玄宗”的庇佑生意早以及遍及整个大陆。
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成功的企业一样,使清河蓝氏生意兴隆的根本原因在于“信义满天下”这五个字。良好的信誉则体现在公道的价格和“永不延误”的运送,而这正是整个玄石大陆各大势力都对轩辕城的蓝氏趋之若鹜的原因。
这“永不延误”四个字的背后则暗含着清河蓝氏巨大的不可估量的隐藏实力,毕竟在这片大陆上人类、精灵、妖届、魔域四大势力之间盘根错节的势力纠葛,清河蓝氏能够承接近三分之一的陆路运输、超二分之一的海上运输甚至垄断整个大陆的空中运输仅仅依靠纸面上的实力是说不通的。
而能够吸引整个大陆上最顶尖的商业人才则是清河蓝氏千年来长盛不衰的另一个诀窍,就比如这位率领众人核对货物的鹰身男子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相传妖族原本在远古的故乡(地球)占支配性地位,是三清命信众编录《山海经》将妖族一一编录在案,并最终于距今约一万年前也就是玄石大陆历纪元前六千年左右,整个转移到这片大陆之上。
被三清转移到这片玄石大陆上之后,妖族表现出极佳的适应性,快速的成为这片大陆的王者,把原住民精灵一族压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但是在距今约四千年前三清显圣把以玄修之士为主体的人类转移到这片大陆之后,妖族在人类与精灵的联合攻击下最终四分五裂,而分裂后的妖族再也无力支配整个玄石大陆,一个崭新的属于人类的时代的到来。
而随着新时代的到来,人类展现出巨大的善意和包容性,他们不计前嫌从不排斥任何异族。轩辕城城中有共计三十五个精灵的定居点合计三十万人、十二个妖族的定居点共计九千余妖族定居于此。
也正是这种包容性让轩辕城迅速成为这片大陆上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的中心和枢纽。
对于这些异族的定居者,人类各大世家的态度也不免各不相同。而清河蓝氏的态度则是收归己用、量才适用,这位正带着人清点货物的鹰身人有个人类名字叫做“鹰杰”,当然城中的各大货栈和商行的委托人则“亲切”的称呼他为“鹰管事”。
这位鹰管事的能力是过目不忘和极其认真负责的态度,蓝氏让他来负责空港的货物清点工作可以说是妖尽其才。
每当鹰管事核对好一批货物后,便有手下将一枚钢制的铭牌交给相应货栈、商行的委托人代表,而持有这枚铭牌的委托人的代表必须乘坐同一架空艇抵达货品的目的地。
委托人的代表持有这枚铭牌抵达目的地之后会和前来接货的当地商人交接,一手交钱一手交铭牌,也只有持有这枚铭牌的收货人才能从蓝氏手中提取到货物。
这一切都在安静的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蓝氏就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在默默的运行着,精确且安全。
但是当这位鹰管事来到一堆七大件货品面前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永安坊永兴货栈!”鹰身人仔细查验了片刻头也不抬的叫道。
“在!”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周围等待的人群中响起。
人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大约十来岁身材黑瘦的小孩和一个后负背囊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奋力挤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鹰管事的身前。
“永兴坊星疾在,不知道鹰管事唤永兴坊何事?”这两人中的黑瘦小孩走上一步躬身问道,那位身背背囊的中年汉子却在身后垂手侍立。
这两人中难道占主导地位竟然是这个穿的颇为褴褛的黑瘦男孩?围观的众人不禁诧异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这小子?你们东家的病还没好利索?”鹰达人过目不忘真不是盖的,这城中一百零八坊大大小小货栈、商行不下两三百,而他竟是能够一一记下。
“回鹰管事的话,您叫我小疾即可,劳您惦记我们东家的病快好了,但是暂时还是由小疾负责委托。”小星疾似乎非常的在意鹰管事怎么称呼自己,再次强调了下。
“你们家的货今天恐怕是走不了了……”鹰身人一指脚下的那七件货说道。
“啊!”闻言小星疾和他身后的中年汉子立即惊叫道。
“请问鹰管事这却是为何?”小星疾忙问道。
鹰管事并不回答而是将七张已经从货物包装上脱落的承运单交给了星疾。
“承运单已经脱落,按照规定:承运的货物必须提前一天送到空港禁卫堂的点验处,进行点验并装箱封存贴上承运单蓝氏方可承运,你小子跟着你东家办理委托已经一年多了,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吧。”鹰管事有过不忘之能,但是他却就是坚持叫小星疾为小子,而不是称呼他小疾。
姓名权是人类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的个人权益之一,但是别人是不是尊重你的姓名权很多时候却并不取决于你自己,而是由你所处的社会阶层所决定的。
和所有以人类为主体的社会一样,轩辕城的人们也拥有着漫长的鄙视链,这其中处在鄙视链顶端的则是悬浮在轩辕城上空悬空山中的道玄宗内门长老院及其一千多内门弟子。
紧接着则是实际控制者轩辕城的道玄宗的外门长老院,再接着就是城中共计三十多个势力庞大的大世家和门阀集团。
仅次于世家和门阀集团的则是道玄宗外门中负责实际管理城中大小事务的外门弟子们。
比起外门子弟稍弱的是散城中星罗棋布的共计一百多个的小家族(小世家)。
再次就是城中一百零八坊的各个不属于各大世家独自经营的业主们,而城中定居的精灵和妖族的社会地位和这些独自经营的业主们基本相仿。
在之后是混迹在一百零八坊的各类艺人们,这些艺人们虽然社会地位非常的低下,但是大多比较有钱也基本能拥有比较体面的居住和生活条件。
而处在整条鄙视链最底端的则是一个叫做“役人”的群体,役人是轩辕城中不纳捐的自由民,轩辕城实际掌控在玄宗第一大势力道玄宗的手中,作为保护者也同时向城中几乎所有人纳捐和收税。
税是城中的一百零八坊的经营者们所负担的,但是他们纳税后必然会摊入成本中,实际上全城所有的人都在纳税。
但是捐就不一样了,纳税是交铜钱、金银等贵金属给道玄宗,但是捐则是这片大陆上最贵重的一种矿石“玄石”,而这片大陆也正是以此而命名的,你就可以想见这种矿石有多重要了。
自由民的玄石来源非常的有限,还要维持家中照明、取暖、饮水、做饭所用,加之修为有限无力去野外猎捕玄兽、妖兽来获取额外的玄石,故而就被免除了纳捐的范围。
轩辕城的捐税长期以来一直被道玄宗控制在一个相当合理的范围内,但是最近两年来轩辕城的捐税突然提高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准,这使得城中的一百零八坊的业主们颇有怨言,就更加不要提城中处于最底层的役人们了。
这位鹰管事所在的阶层在这条鄙视链中其实也只是处在中下游,但是他却对社会最底层的役人阶层非常的鄙夷,而这种鄙夷就体现在他固执的不愿意称呼小星疾为小疾,而是小子。
其实我们不能说小子这两个字有多么的贬义,但是这至少是一种不认同,其实在他们的眼中役人们根本不配拥有名字,即便他明明记得却就是不愿意称呼。
“哦,原来如此。”可是当小星疾见到了这些遗落的承运单,这个小孩却变得镇定了下来。
“拿回去吧小子,你现在去点验处重新点验也已经来不及了,毕竟还有半个时辰空艇就要起飞了。”鹰管事摆了摆手撂下一句话后就准备开始核对之后的货品了。
“且慢!管事大人还请稍等!”小星疾见状忙走上前叫住了这位鹰管事。
“怎么了?小子你怎么这么多的事?”鹰管事颇为不耐的说道。
“回鹰管事的您的话,小疾在昨天装箱之时一早就在每件货的外包装的四个角上分别做出了不同的标记,以便我们货栈跟货的人方便交接。”小星疾来到永兴货栈的七件货品前用手翻出上面的不同标记说道。
鹰管事见状这才留意到外包装四角的细微差别。
“行啊,小子,看不出来啊……”鹰管事不无惊叹的说道,即便是如此他依然不肯称呼小星疾。
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小星疾虽然不满对方始终不肯称呼自己的名字,但是多多少少心情还是畅快了些。
“行吧,既然有迹可循那就好办了……”鹰管事只是性格中比较较真,但却并不是个恶人,见状也就不打算为难小星疾了。
“你说行就行啊,这点验的事情啥时候也成了你蓝家的事情了?”可是就在众人以为这件风波会就此过去的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从人群的外围响起。
就在众人还在寻找声音来处的时候,一众甲士分开人群来到近前。
“原来是赵队长,您真是说笑话了,点验的事情我们蓝氏怎么敢插手。”鹰管事一见到甲士中为首的那位中年汉子忙伸手从小星疾的手中将七枚承运单抢了回来,并一脸谄媚的说道。
“小鬼,并不是我们要为难你,但是规矩如此,如果承运单脱落就无法证明包装内的货品是不是承运单所指定的货物,所以就必须重新点验。”为首的甲士是一位中年人叫做赵坤;隶属负责四门进出的外七堂中的禁卫堂,也是这群甲士的队长,负责整个空港的点验和安保工作。
“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啊……”小星疾身后的那位背着背囊的中年人焦急的说道。
“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也别说是我们点验处没有贴好承运单,空港每天承接、点验上万的包裹,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今年也只是第三起,这是非常偶然的事情。这不是谁的错,这是你们的命,既然发生了就只能认命,我个人觉得很遗憾,但是也真的爱莫能助,因为规矩不能破。”赵队长坚持的说道,毫无通融的可能。
听到这里周围原本多少有些同情永兴货栈的人们也都不住的点头称是,毕竟没有规矩就没有方圆,规矩从其诞生那一天起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用来保护绝大多数遵守规矩的人群的,在人们心中这就是天理。
“赵队长能否把相关的规定让我们永兴货栈看一看,也好回去和我们东家交代。”但是作为受到损失的一方自然也有理由从规则中寻找一些漏洞来弥补自己的损失,这同样也是天理所在小星疾不放弃的说道。
赵队长并没有为难这个孩子,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打开相关的页面让小星疾查看,小星疾认真的端详着良久没有说话。
“小鬼居然还真认得字实属难得,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问题的症结所在,问题的核心在于只要承运单脱落按照规定就必须重新开箱点验,可是每天点验的物品都是有流程的,都是按照顺序排列好的,不可能临时加入七件货。”赵队长摇摇头说道。
“回赵队长的话,可是如果我能不开箱就能可以证明里面的货品那?”小星疾却突然抬起头问道。
“这不可能!”赵队长斩钉截铁的说道。
“如果我能那?”小星疾依然不放弃的说道。
“如果你能不开箱就让我相信货品里存放的是什么我就立即放行让你们的货上艇!”赵队长双眼注视这眼前的这个小孩说道。
“按图索骥可不行!”赵队长用手指了指麻袋外包装上四个角上的图标说道。
“请问,点验处填写的承运单有没有出错的可能?”小星疾问道。
“绝无可能!”赵队长笃定的说道。
“好,我们来看这七张承运单都清清楚楚的写到这七个包裹中分别包装了两种货品,一种用铁钉封签,而另一种则是用木楔封签的。请问对不对?”小星疾用手指着承运单上的文字问道。
“不错!”赵队长答道。
“那么也就是说我只要能够不打开外包装的情况下能够让您看到不同的封签就完全能够证明里面相应的货品了吧?”小星疾继续问道。
“嗯……的确如此,但是你怎么能保证在不打开外面的麻制外包装证明给我看?”赵队长此时其实也开始好奇了。
“好,就让我来证明给您看。”说罢小星疾突然开始双手结印,而随着他双手手印翻飞,他体内猛地涌出一团金色光芒汇聚右手之上,就在此时小星疾猛地用手向着地上的七件货品拍去,只听“叮叮叮叮”四声声脆响之后有四枚铁钉从其中四个货箱中激射而出,小星疾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赵队长,其余三箱一定是木楔封签的,请问对不对?”小星疾用手托着手中的四枚铁钉笑着问道。
“对……”赵队长的这句话刚出口众人一片彩声如雷,顿时把他后面的话淹没在其中。
“居然能把玄气控制的这么精准,小鬼厉害……不!你叫什么名字?”当一个人主动向你询问你的名字,就说明你用实际行动让他意识到你是一个值得他记住的人。
“小子星疾,永安坊永兴货栈的小厮。”小星疾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泪水,但是他固执的没有让它流出来。
之后的事情就非常的顺利了,赵队长和鹰管事并没有食言,小星疾及时的将人和货安全的送上了空艇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他此刻着急要在午时之前赶去位于轩辕城中心位置朱雀大道,去给由陆路运来的三车苗寨的重要物资带路,赵队长看看天色不早了就立即安排属下骑着快马送小星疾去,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谁又会不喜欢那?
就在小星疾所乘坐的马匹疾驰而去的时候,鹰管事则悬停在路边一辆马车旁低声说着什么。
“衣衣,好久没在这个城市里见到过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了……”马车里的人透过马车的悬窗望着小星疾离去的背影悠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