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锐看了看他眼睛上的纱布，缓缓道：“是你自己做的吧？”
苏亦辰淡淡地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对自己可真狠，”凌锐皱着眉头看他，“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苏亦辰却故作轻松：“不狠，他们会放过我吗？”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我一个废人，除了安度晚年，还能做什么？”
“晚年，呵，”凌锐冷笑，“想得美，只要脑袋还能运转，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苏亦辰淡淡地笑了，语气依然平静：“你倒是会压榨员工。”
凌锐没有接他的话，他现在心里像堵了个什么东西，沉重得不行。
“说实话，我挺过意不去的，如果当初我没有让你去Z国，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苏亦辰道：“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这跟你没关系，想来Z国谋划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接下来我会找全球最好的眼科医生给你治疗。”
苏亦辰不以为意：“你觉得如果盛康都治不好，还有多少希望？我既然敢做，就没想过留退路，做戏就要做得像那回事，就当是买个教训吧，以后别再大意了。”
凌锐沉重地叹息，然后眼里透着无奈：“医生说以人类目前的医疗水平，想要治好你的眼睛只有不到百分之二的可能，不管怎么说，你是为了云阳才遭此大劫，我不会袖手旁观。”
苏亦辰没再说什么，他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如果真能够治好，Z国也不会放他走。
……
……
外界都以为是Z国耍手段弄瞎了苏亦辰，Z国没有证据，只能吃哑巴亏，那个案子也跟着不了了之，如今的局面就是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经过这番折腾，苏亦辰的职业生涯宣告结束，他将彻底离开商业的舞台，跟之前几次不同，这次，他是被迫的。
他眼睛看不见，所以离职手续和交接都一笔带过，新任CFO是商界新锐企业家陈毅风，毕业于耶鲁大学金融系，也是小有成就的才俊。
网友总结出一个定律：云阳的首席财务官是个高风险的职位，谁碰谁倒霉……
叱咤风云的亦神竟然成了一个瞎子，这在传媒界可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事。
苏亦辰出院回家的那一天，各路媒体把交通堵到瘫痪，他在苏雨亭的搀扶下坐进后座。
对于接二连三的采访，苏亦辰无心理会，在他眼里，他不欠他们什么，他也不需要任何人假惺惺的关心。
但是那些记者从不轻言放弃，硬是从医院追到了别墅，在大门外被数十个保镖拦下。
苏家本来没有那么多保镖，新来的人都是凌锐派来保护苏亦辰的。
苏亦辰已经拆了纱布，他的眼睛表面上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实际上瞳仁是淡淡的灰褐色，没有焦距，也看不到光。
“哥，我们到了，我扶你下车。”苏雨亭像往常一样搀扶着他下了车，他的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跟管家说，打发那些记者走。”苏亦辰有些烦心地道。
“好，我去吩咐。”
“柒柒已经送到妈那里去了吧？”
“已经送去了。”
柒柒虽然还是个三岁小孩子，但是她比同龄人都机灵，如果她看见苏亦辰的样子，一定会哇哇大哭，索性先把她送到奶奶家住一段时间，这样苏亦辰也有适应的机会。
……
午饭苏亦辰只喝了点清粥，期间一句话都不说，他不说话，苏雨亭自然也就跟着沉默。
管家从楼上下来，恭敬地说：“苏先生，陈毅风陈总下午想来登门拜访，您看……”
“陈毅风？”苏亦辰重复了一遍，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是那个新锐企业家吧？”
“对，您看见是不见？”
苏亦辰稍加思索，觉得他来无非是说些客套话，但是他身份又比较特殊，怎么着也是接了他的班，不见又显得不给面子。
苏亦辰放下汤匙：“让他下午来吧。”
“好的。”
苏雨亭逮住这个机会：“哥，有个问题我在医院的时候一直没有机会问你。”
“什么问题？”尽管已经猜出一二，苏亦辰还是凉幽幽地问。
“你的眼睛……真的是Z国做的吗？按理说这么做对他们来说没有好处。”
“傻丫头，你都已经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苏雨亭惊讶得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真的是……你自己……”
苏亦辰放下筷子，淡淡地说：“用一双眼睛换来自由和云阳的安全，我觉得很值。”
“哥……”苏雨亭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心此刻又慌乱又沉重。
“雨亭，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吗？”苏雨亭反问，“哥，看到你这个样子，嫂子都要担心死了，你还不理她，让她……”
苏亦辰冷着嗓子打断她的话：“以后别再叫她嫂子了，像什么话？我跟她也不会再有牵扯。”
苏雨亭一听这话就来气：“什么不会再有牵扯？你们孩子都有了，想没有牵扯都难，柒柒要是见不到妈妈会哭的，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想连累嫂子，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嫂子也不会因为你看不见就离开你。”
苏亦辰的脸色白了一层又一层，连嘴角的血色都淡了下去，他的瞳仁像一潭死水。
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雨亭，你要是再为她说一句话，就收拾东西走人。”
苏雨亭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哥哥动怒了。
“哥……”
“陈妈——”苏亦辰喊了一声，立刻有个中年妇女从厨房小跑出来。
“苏先生。”
“送我回房。”苏亦辰微微抬起左手，陈妈立刻会意，上前搭他的手，为他带路。
“哥，哥哥——”无论苏雨亭怎么喊，他都装作没有听见一样，苏雨亭心里别提多憋屈，从小到大，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她，可是这一次他的态度很坚决。
一直到下午，苏雨亭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想着要做点什么来弥补。
苏亦辰没什么事可做，眼睛看不见，能做的事屈指可数，连书都看不了，索性就待在书房里发呆。
敲门声响起。
“谁？”他沉声问。
“是我，苏先生。”管家回答。
“进。”
管家进来后，苏亦辰道：“陈总来了？”
“不是，是……是夏小姐来了，在大门外等着呢。”
苏亦辰眉心微皱：“她？”
“苏先生，您看要不要让她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