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说完，转身离开。
钟海的话启发了李自强，他坐在车上，把钟海的话又温习了一遍，认为钟海的推理简直无懈可击，于是就认准是王一鸣出卖了自己。有恩未必感恩，有仇一定要报仇，于是，李自强开始寻思如何才能“报答”一下王一鸣这个无耻的犹大，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搞艺术的人形象思维比逻辑思维超乎寻常的发达，李自强的脑子经过一晚上的沉淀，终于认定了钟海提示的正确性。
有仇必报是男人的天性，王一鸣的手段太毒辣，为了敲诈自己，不但明目张胆地开了价码，还唆使兰和她的母夜叉般的妈摔碎了自己的手机，李自强的复仇之火在胸膛里熊熊地燃烧，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究竟采取怎样的手段来惩治王一鸣。回想昨晚钟海的暗示，李自强大胆地猜测，也许钟海对王一鸣也有很深的成见，于是就想求助于钟海。求助于校长的秘书来报复校长，这个主意似乎不大妥当，不但不妥当，还略显天真和肤浅，但李自强隐约感到，钟海昨晚绝不会是仅仅为了洗清自己才暗示到王一鸣的名字。直觉，有时候比推理更管用。
冬末的晨光还算不上明媚，但已经给人暖洋洋的感觉，而李自强的心里却布满了冬天的冰霜，从车的暖气抽身出来，一股还带着寒意的风便灌进了李自强的脖子，他竖起衣领，朝钟海的办公室走去，步伐还算矫健。
敲开办公室的门，李自强看到钟海正在伏案抄写什么。钟海抬头，李自强看到钟海时，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苦笑，钟海看了李自强一眼，只见他的嘴角和鼻子泛出青紫色，不由尴尬地笑笑，说：“对不起李老师，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昨晚也是急了，所以用拳头说了话，请你原谅，如果你还惦记着想报复我，请你出手吧，我保证不还手。想想我自己也挺好笑的，对一个艺术老师动拳脚，简直和……呵呵，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钟海说着，走到李自强身边，把脸凑了上去。李自强往旁边一躲，干笑一声，说：“打架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还真别说，你几拳砸过来，我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但也清醒了很多，我来没别的意思，是特意来感谢你的，谢谢你及时纠正了我的思维，使我充分认识到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朋友，我要报复你报复不到你身上。”
序幕已经拉开，李自强就是来向钟海讨要主意的，但又不能明说，于是就故意重复提到了报复一词。钟海似乎也意识到了李自强的来意，但在李自强还没说清楚之前，钟海不敢自作主张主动向李自强提供什么。
“我是你的朋友么？”钟海接着李自强的话问道。
“是，虽然我误会了你，但我认为你依然是我的朋友。”李自强肯定地说。
“那么谁是你的敌人呢。”
“我的敌人或许正是你的朋友或者上级，所以还是不提吧，免得你真的当了犹大。”李自强笑笑，无可奈何地说。
钟海领会了李自强的意图，突然对李自强客气起来，不但给李自强让了座，还亲自给李自强沏了茶。从钟海对自己殷勤的招待中，李自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和钟海的心理距离越来越近了。
“你昨天和他谈好了么？”钟海主动问道。
“基本达成了意向，可无论怎么样，我心情都不会太好，这就是我昨晚对你发火的原因，五十万，按照本地老师的收入，多少年才能挣到五十万，可……”一提到钱，李自强的脸就开始阴沉，钟海没等他说完，就反驳道：“你也不要太难过，没有他，你也挣不到那么多钱，平心而论，白泰兴的水平就一定比你差么，花钱买路，路顺，咽了这口气，别再计较了。”
“我就知道你会替他说话，毕竟是你的领导，可他毕竟要走了，难道你还指望把带着你走么。”
不知不觉中，王一鸣已经浮出了水面，虽然两人都没提到王一鸣的名字。
钟海呵呵一笑，说：“你别开导我了，不管怎么说，总是他把我提拔到了中层干部的岗位上，他对我有知遇之恩，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即使恨之入骨，又能把他怎么样呢，找人揍他一顿？你不认识黑道的人，揭发他贪污受贿？你本身也在干着非法的勾当，难道你要睡他的女人？这话我说的有点过分，也可能还真的说到你心里去了，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想法，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果然，对女人的感兴趣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对女人感兴趣，即使刚刚被女人惩罚过。狗改不了吃屎，大概说的就是李自强这类人。钟海刚开过玩笑，李自强就急切地问道：“你和那个二婚头还熟悉吧。”
“废话，我怎么不熟悉呢，她曾经到学校来过，难道你没见过？我经常到他家里去。”钟海问道。
“听说她来过，但就是没见过，她人长得怎么样。”
“高个子，大眼睛，身段不错，跳舞出身，你和她都是搞艺术的，肯定有共同语言，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钟海这么漫不经心地一说，李自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自己只是想和钟海聊聊，好出一出心中的郁闷之气，没想到钟海还真的就提醒了自己。俗话说得好，对于男人而言，天底下最难化解的只有两种仇恨，一个是杀父之仇，一个夺妻之恨，王一鸣如此压制自己，自己何不想办法戏弄一下他的老婆，如果能给王一鸣戴一顶绿帽子，李自强在王一鸣面前就能昂首挺胸了，不但如此，据说那个绰号叫蒋丽君的女人还是市委书记的女儿，如果真的能勾搭上了，说不定自己以后借着这个天梯还能扶摇直上，弄个一官半职的。王一鸣只是会写几个毛笔字就能当上重点中学的校长，自己是搞艺术的出身，说不定也能在安州市的艺术领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李自强呵呵一笑，讨好钟海说：“哥们儿，为了表达我昨晚诬陷你的歉意，我现在郑重决定，今天晚上我请客，地点，一品香，时间，晚上六点。”
“不敢劳你请我。”钟海淡淡地拒绝了李自强的好意，他已经明白，他的话对李自强起了非同寻常的作用，这家伙已经开始地王一鸣的老婆想入非非了。
“为什么，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是，我不想被你怀疑是犹大。”
尽管钟海再三推辞，但赖不住李自强死缠烂打，最后只能答应了李自强。
当钟海问道李自强把钱准备得怎么样时，李自强笑笑，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不敢确定，钟海问的到底是给谁的钱。兰在李自强的心中也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钟秘书，请你答答答……应我，一定要把我引荐给黑……玫瑰。”随着碰杯次数的增多，李自强的话逐渐多起来。他高举酒杯，也不让钟海，仰脖子喝了一口，然后又跐溜了一下嘴巴，差点把杯子吃进肚子，尔后又把杯底朝天，哈哈大笑两声，说：“钟秘书，你看，你要是发现我的杯子里再能滴出一滴酒，我连酒瓶子吃到肚里，我这个人吧，就这德行，只要和谁对上眼，就把谁看看看做朋友，现在我和你对上眼了，你，你钟大秘书就是我的朋友，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不把我当做你朋友，那就不是我的朋友，但我还是要把你当做朋友，今天的这顿饭算我的，别说三千五千，就是三万五万也算在我头上，别人要我五十万，他把我当做冤大头，我心甘情愿请你吃饭我就不是冤大头了，就算你把我当成冤大头，我也不是冤大头……”
文人无行，李自强的目前的怪状就诠释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钟海早就明白李自强的心思，但心里像明镜似的，像李自强这种小男人的身份和地位，想和蒋丽君扯上关系，用一句最最得体最最合适的话来说，就是痴人说梦，或者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是，钟海是一把剑，是竖在李自强和王一鸣之间的一把双刃剑，如果利用好了，不但能伤到王一鸣，李自强也会被划得遍体鳞伤。不战而屈人之兵是用兵的至高境界，钟海还没试过，他想拿李自强开刀，验证这句话的正确性，从而更想验证一下自己的胆魄和能力，当然，还有运气。
“李老师，我答应你，但是——”钟海故意停顿。
“但是什么，但凡是老弟提出的意见，即使是错误的，我也会接受，说，你只管说。”
“我只负责要你欣赏她，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动邪念，你要像对待兰那样对待黑玫瑰，别说王一鸣和你过不去，连我也饶不了你。”
“哈哈哈，老弟，你不是吃醋了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黑玫瑰有一腿。”
“狗屁，你连人家的一根毛都没碰到，我吃得哪门子醋。”
“毛，形象，形象极了，老弟要是学艺术，后天的成就绝不会亚于徐悲鸿，我是没看到她的一根毛，但我就是为了看到她的一根毛，才给你摆了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