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去听一个已经听过一遍的故事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白川会很平静的说完这个故事,之后一样会模仿上次那个坠楼女生的行为。
就像他故意说谎把自己淘汰一样。
将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说出来很需要勇气,那之后呢?
释然后了解掉自己,就没有任何罪恶了吗?
不尽然吧!
沈君决定换一种方式,在不触碰到那个秘密的情况下尽量解决问题。
听到沈君的开解,白川一口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身子不由放轻松了许多。
“如你所愿。第一件事,你相信我已经半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了吗?”白川尽可能展露微笑。
这个沈君之前倒也看出来了,只是无法确定到什么程度。
他的面色看起来很苍白,脸部消瘦了一整圈,嘴唇同样发白得惊人,一副萎靡不振之像。
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像是老了足足十岁一般。
如果沈君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相信上次那计划一定能成功,那还开个锤子的侦探屋。
沈君的表情不由更严肃了几分:“不仅睡眠不佳,而且产生了明显的厌食反应对吗?说说看。”
白川的笑容何等苦涩,他当着沈君的面将那杯咖啡饮了足足一半。
咕噜咕噜……
看着那副有些扭曲的面容,先是从平静变成难受,紧接着五官开始扭曲,好似被人揉捏成一团。
那种厌恶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白川在强制让自己一点点吞下去后,不到五秒钟,他拼命的揉着胃部,像是按住那种不适感,可越是如此反应越是明显。
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一阵前倾,将好不容易灌进去的速溶咖啡全数喷在地上。
“咳咳……咳……”
白川使劲的拍打的胸口,整张脸憋得关公一般通红,不断干呕着。
问题的严重性超过了沈君的想象,他不由紧皱眉头。
这种大动作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沈君赶紧举手,“老师,白同学身体不太舒服,我带他去校医院看看。”
台上说话的班主任愣了一下后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在不少人疑惑的眼神中,沈君搀扶着不管干呕的白川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真奇怪,沈君这小子什么时候跟人交朋友了。”班主任也一样私底下嘀咕着。
“王老师,你说什么呢。我们跟沈君的关系一直不错好不好。”
“我也觉得沈君同学是一个乐于助人同学。”
“王老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都很喜欢跟沈君。”
几个遭到沈君圣光洗涤的同学为他平反冤屈。
就连罗尊都罕见的说了一句,“沈君是我兄弟。”
以上,乐于助人的沈同学离开后还真不知道。
江城大学的午后还是相对舒适,哪怕凛冬将至,南方却仍是一片暖和。
哪怕这里的樱花还有好几个月才开,却依旧不影响这座大学的古典之美。
微风拂过,几个男生在不远处的篮球场挥洒着汗水。
沈君并没有带白川去医务室,如果单纯只是失眠加厌食,现在他应该在的地方是医院而不是这里。
找了个街边长椅,两人都静静的坐了下来。
“你继续说,我听。”沈君的话很简短,却给了白川一种莫名的信心。
“半个月前,一切都还正常,在那之前我从来没觉得平凡的生活如此幸福。只是突然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噩梦,自那以后我的生活乱成了一团糟。”
白川害怕的抱着头,很小心的说起了那个恐怖到极致的噩梦。
空旷的世界里好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冷色调布局在所有可见范围,乌黑的天空尽显压抑,他独自漫步在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梦境世界。
“我一直走啊走啊,想要走出去,我实在有些记不清楚那个地方是哪里,只能从依稀碎片记忆里看到几栋熟悉的建筑。
突然,我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到了我以前的家,一栋很破旧的老式住宅。
在我爸妈去世以后,我就再也不敢住在哪里,因为我总能听见他们在呼唤我的名字,我好害怕呀,有时候恨不得跟他们一块去算了。”
白川使劲的揉着面部肌肉,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我好久都没有再看到那栋老式住宅,因为我真的好害怕,我也为我这辈子将不再会有机会再看到那个东西。我愣了一下,双腿不自觉的指挥我走进去。
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过去,但那双腿脚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哪怕我死死要紧牙关,想激化体外的情绪,但是醒不过来啊,醒不来啊!啊!啊!”
白川不断重复着后面那个字,并模仿者当时的状况,使劲敲打着双腿,看样子很糟糕。
“所以,你还是进去了。”
“当然,我没有选择,哪怕我怕极了那个浴缸、那个天台,但我还是进去了,因为在我拼命转身快要成功时,我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该死的酒鬼、赌鬼老爸,他一身是血拿着破碎的酒瓶,慢慢的朝我走来,你绝不会想到那张铁青的脸色是多么可怖。
他摔死的时候就是那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还是那样,他一定是来找我索命的,他在底下太孤单了,呜呜呜。”
白川哭了,再也压抑不住那股恐惧感,断断续续低声啜泣。
“他来了,我不得不跑进那栋楼,只有我家的门是开着的,但我不敢回家,我也不敢靠近那间浴室,我好害怕呀。
只有天台,那是我唯一的生路,我凭着记忆中的景象开始向上走,楼梯间一片黑暗,在彷徨中,底下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他上来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一直跑到天台他还是没打算放过我,天哪。
就这样,我看着那具摔得稀巴烂的尸体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没有言语,毫无生机,那个地狱恶鬼来找我索命来了。
我只能退后,甚至不敢看它,我怕极了那张摔烂的脸。渐渐的,我被它逼到了边缘,底下的景象一片模糊,那大概就是地狱吧!”
白川深深的喘了口气,过了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来。
沈君则是安静的做一个聆听者。
“我没有选择,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看到它终于靠近,那张熟悉又陌生摔得稀烂的脸,我笑了,遂它所愿,我‘不小心’摔了下去。
它不就是想要我偿命吗?那好,老子把命给你好喽,没有你也生不出我来,老子也学一回哪吒,割肉剖骨头,震碎三魂七魄,还给你,全都给你,想要就都拿去好了。”
白川激动的跳起来,情绪显然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没事,我在。”
沈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冷静下来。
白川僵硬的转过头来,两横眼泪缓缓流下,“然后,我就醒了。”
“这不是好事吗?”沈君见到他表情越发古怪,不由感到奇怪。
“是啊,那场令人窒息的噩梦终于结束了。”白川此刻已然泪流满面,“当我庆幸的睁眼,大口呼吸时……
它,就在旁边,月光照耀在他铁青的脸上,朝着我微笑……”
两人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像是为那个恐怖故事致敬一般。
从根本上来说,白川仍然没有醒来,而是陷入了一个更恐怖的梦境。
就像盗梦空间一般,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恐怖梦境。
以此来不断折磨入睡者的精神。
可关键在于,那一幕结束后,白川就真的醒了。
一旦闭眼,它,又来了。
“在那之后,每当我有困意时,那个噩梦又开始循环,天哪,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去过医院,全套检查完后没有任何异常。
医生告诉我这只是压力太大了,开了点安眠药。但是没用,即便我吃掉一整瓶,还是没用,该出现的东西仍然会出现。
他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天哪,心理医生?
用诱导的手段让我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吗?
绝对不行,我宁愿死,也绝对不能向外界透露,一旦我透露那些东西,到了那时,他们一定会把我当作消费工具。
医生会把我当作成名工具,媒体一定会关注我,直到帮我每一滴血榨干。
我躲不掉的,这大概是对我的惩罚吧!”白川喘息的频率开始变得急促。
沈君及时的接话道:“于是,之后你使用药物开始保持清醒,你认为只要不睡就不会看到那个画面,而后又引发了厌食症这类病症。”
从他身上散发的味道与偶然见到的伤痕上可以证实这一点,他甚至开始用自残的方式开始保持着清醒。
相信用不了多久,白川的方法可能会更加极端。
白川没有说话,确是默认了。
持续不睡眠的后遗症会是什么呢?
或许最后心底那个恶魔将会将他吞噬。
沈君听完之后,有些不解道:“其实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发生这种事情了你会来找我呢。”
他实在不相信白川这样的人会愿意相信一个没说过话的陌生人。
“因为有一天,有一个陌生人来找我,他一开口就把我的病症全部说了一遍,完全吻合。我疯了一样抱住那个人的腿,求他救救我,不管以什么代价都可以。”
白川顿了顿,破涕为笑道:“然后,他笑着告诉我对此事也是爱莫能助,但是我有一个叫做沈君的同学,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多管闲事’,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管我的闲事。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噗通。”
就在沈君瞪大眼睛时,白川直接跪倒在地,对着他大拜。
“沈君,求求你,救救我……”
蓦然,一阵大风刮过,站在原地的沈君直觉遍体生凉。
他缓缓点击通过一个微信好友的申请,那个人只发送了一个礼物包的表情过来。
好似在微笑着将这个礼物送给他。
并且询问他是否还满意。
而作为回报,沈君只发了这样几个字。
“手,伸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