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决战在即
李靖实在想不通罗艺如何能来偷袭！
就算快马加鞭，从晋阳到此地也需要三天时间，他沿路布有岗哨，每日三次回禀，不可能毫无察觉，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来？
来不及细想，忙下令道，“护送秦王离开，快！”
李靖出帐，目送秦王一行人快马出营，急忙向校场走去，一遍走一边喊“擂鼓、擂鼓！”踢到一个人，低头一看正是几个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擂鼓小卒。
心中暗道不好，四下里望去，大家全然没想到今夜回来偷袭，大多已经醉倒，清醒的也都慌乱成一团，整个营帐乱作一锅粥。他快步向校场走去，心中划过众多想法，一时间有些乱，理不出头绪，却不得不故作镇定。
还未到校场，几声有力的击鼓声传来，远远看去，有人在擂战鼓……战鼓击的极好，铿锵有力，报的是紧急战备，毕竟是打仗的军人，对战鼓有着特殊的感召力，一时间绝大多数士兵都爬起来，向这边跑来。
李靖走的近了，一片昏黑里，那道小小的身影竟然是红拂！
篝火已经熄灭，残月繁星，背后山丘上敌方发了一个信号弹，‘咻’的一声，发出一道明亮的光芒。红拂回过头看她，小脸在一片灿烂中格外明亮，她微微眯着眸子，甜甜懒懒的一笑，酒意未退，张口唤了一声‘李靖’。
天空又黑了下来，经历了一场明亮，他看不清她了，连方位都觉得无法辨认，只是那样的一个笑意，徘徊在心间，慢慢的沉淀，他反而沉静下来。回身走到中央，有序的分配，短短时间，篝火燃起，军队整肃。
那鼓声仍在继续，李靖看向他的方向，她也在看他，隔了千余士兵，敲得久了，手臂都酸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看见他的愁容，就忍不住的想要帮他一下，她大约是醉了，手上却敲的更用力了。
绝大多数士兵都清醒了，一些人陆陆续续的爬起来，回归队伍，擂鼓的小卒醒了，看到这阵势，迅速归位，几面战鼓同时响起来，一时间，士气回归不少。
红拂走到他身边，不言不语。
李靖看向莫烈的方向，他仍然在草丛里呼呼大睡，暗恼，他当然知道此战凶险，想让她走，又不放心她独自离开。
微微沉吟，低声问道，“你是想走，还是想留？”
她困惑的看着他，“我才不要走。”
他没有时间和她纠缠，只是郑重的吩咐道，“一会上了战场，你要紧紧跟在我身后，半步也不许离开，知不知道！”
春夜微寒，满地桃花。
李靖勒马停在敌军前，四面火把照的山丘灯火通明，他在一片火光中，沉着自若，轩昂挺拔，烈风掀起他的战袍，更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来袭军队的统领是一员老将，鬓发花白，常年征战让眼中有一些杀戮的味道，不怒自威，李靖心中一震，目光更深沉了一些。
红拂也骑在一匹马上，跟在他身后，她并未全醒，低着头有几分困倦，听见那老将高声说道，“听闻越州出了一个无名小将，半月内将我司马将军击退，侯爷命我前来，小将快快报上名号！”
两军隔了快有二里，他的声音中气充沛，浑厚如近在耳边。红拂来了这么久，被李靖限制，从没有见过真正的军前叫阵，一下子来了兴致，小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李靖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回去。”
红拂扁扁嘴，不待李靖回应，她先嚷了回去，“罗艺那老东西手下没人了么，派一个老头前来打仗。”
李靖对她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是该恼还是忧，又不能扫了自家军士的士气，只能硬着头皮朗声说道，“莫非真是军中无人，迎战我一个无名小将都要尚将军亲自出马？”
对方一怔，却没有恼色，应到，“你眼力不错，竟能认出我是谁，小子太张狂，报上名来。”
“李靖！”
李靖应到，对方有一些怔住，只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瞪着眼睛看过来，并不记得何时见过这么一个有气魄的少年郎。吩咐道，“拿箭来！”
长弓弯成满月，箭嗖的一声飞出，赵参军手里的旌旗‘啪嗒’一声折断。这一下子，李靖军中气势一下怯了，李靖皱眉，也朗声说道，“尚将军箭法闻名天下，小将班门弄斧，请前辈赐教，”喝道，“红拂，拿弓箭！”
立刻有人递来弓箭，红拂拿给他，他看了一眼红拂，轻声吩咐，“你在我身后不要出来，很危险知不知道。”
她喃喃嘀咕，“我也是会武功的‘高手’好不好，哪里那么容易被伤到……”李靖已经弯弓搭箭，她只觉得劲风一凛，箭脱弦而去，她抬眸，恰看到那张脸，今夜他的脸上轮廓格外坚毅，浑身散发出轩昂的气魄，她忍不住抿抿嘴，热了脸颊。
吼！
这边欢呼声已经响起，对方的旌旗也已经倒下，两军叽里哇啦的骂起阵来，都等待一声号令，向前冲去。
“红拂，你要紧紧的跟着我，听见没有？”他允自不放心，没回头看她，声音却传了回去。
“你烦不烦？”红拂绕过去和他并肩，“你说了好几遍。”
“回去！”他的语气带了些命令，“跟在我身后，战场刀枪无眼。”
红拂吐吐舌头退回去，心中却有了几分暖意。微微一笑，真的就听他的话退了回去，看到他拔剑，也从马上解下自己的长剑，她上前两步，问道，“李靖，这是不是叫做出生入死？”
李靖无奈她在现在这么危机的时刻，还有心情调侃，正正神色，高声令道，“兄弟们，为了秦王，战！”
号令一响，士兵冲上前去。
李靖飞马过去，数不清的刀枪剑戟迎面袭来，他挑剑拨开，红拂跟在他身后，避开大半杀气，仍然觉得血腥四溅，令人窒息，她褪去玩意，认真起来，趁人不注意，偷袭几个小兵成功。
那将领一点一点的往后退，手上打了一个手势，李靖看到了暗道不好，他当然认得那个手势，诱敌深入！
只是，他被还来不及呼喝，赵参将率领的一支军队已经向山坡下追去。
“回来！”
风声呼啸，战鼓如雷，他这一喊险些差了气，一把长戟刺来，好险避过。赵参将回了一下头，还是没有听清，领兵向前杀去。
夜色舔了血，浓重的杀气，他却不能下令撤退，因为秦王才走不久，他须死战保他绝对平安，眉间划过淡淡的波澜，手上加重了力道，转眼间快刀闪过，倒了一地的尸体。
他的额头满是汗，看了一眼赵参将的方向，调转马头，沉冷的眸望着红拂，半响才开口，“我带你杀出去……”
红拂被这样的血型壮烈的场面震惊住，深深陷入他的黑眸当中，可是她的小脑袋还是运作着的，他是要弃军逃跑，她是无所谓，保命永远比家国天下重要，可是，他不是这样的人！
还没有思量明白，李靖已经带着她向外围杀去，动作利落有力，血溅到脸上，带了些肃杀的腥甜。红拂有些怔住了，只觉得血色在昏暗中蔓延，李靖拉住她的的肩膀，向前奔去，忽然，他的气息在耳边划过，带了一股子熟悉的温热，他低声说，“向东行五里，有歇马亭，向北走，就是去太原的方向，快走。”
李靖拍了一下她的马，马扬蹄一声长嘶，向前奔去。
李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心里面有一丝的放松划过，这个情绪一闪即逝，吼了一声，转头又杀回阵里，心里面却隐隐约约的知道，这一去，当是后会无期了。
大漠铁骑不同一般，杀至山丘上，他立马在那里，一侧是飞奔而去的红拂，另一侧是深陷敌军的赵参将，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不知何时搭起一座高台，高台上烛火通明，几个将军拥着一个红袍老将观战，他不认得那人是谁，只是更察觉出了这只军队的可怕，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短短时间做了这么多手脚。
牙一咬，见赵参将快要支持不住，冲了过去，他是将军，他不能见自己的兵孤军奋战而不理，好男儿战死沙场又能如何，当真是铁马飞扬，一时间豪气万丈。
高台上的人眼前一亮，红袍将领，不禁赞道，“好气魄！”
忽然，另一匹马也奔了过来，马上是一个穿了软甲的小兵，瘦小极了，昏暗的天色中看不清容貌，马嘶长鸣，李靖回头，那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近，终于和他并肩。
“红拂！”他愤怒和懊恼的吼道，心里面却根植了另一种情绪，纠结牵扯，含义莫名。
马踏风起，满地桃花飞扬，天色有一些蒙蒙亮了，她笑吟吟的看着他，“李靖，你说让我跟在你身后寸步不离的，作为负责任的小兵，我怎么可以违抗军令？”
高台上的人，看他们突然停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红拂瞥了一眼台上，有些怔住，一边前行，还不忘打趣他，“我们李将军面子真大，连罗艺都亲自前来。”
她方才的表情还是被血腥惊吓的小模样，一瞬间就云笑吟吟了，李靖看不懂她，也不禁望向高台，原来，那人竟然就是威震大漠的靖边侯……
只一怔间，数不清的刀枪剑戟迎面而来，他惊觉自己和红拂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他或许应该责怪她为何要回来，或者懊恼自己还要分心照顾她，可是他没有，忽然一拉，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在他耳边说道，“你小心……”
身侧劲风顿起，一把长剑挥起来，他喝了几声，剑锋所指，鲜血在眼前飞过，红拂觉得空气都窒息了，紧紧环住他的腰，心中竟莫名的难过起来。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只是厮杀的画面很飘渺，只好像戏文里的故事，有一个男人在用生命保护她，那么她应该如何……
摇摇头，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够晃神，蓦地一道鲜血扬到脸上，她低头一看，却是李靖！
李靖只觉得肩上一痛，一把关刀从盔甲缝隙穿过，顿时剧痛传来，他紧咬住牙齿，挥剑一扬，掀翻好几个将士。
“李靖！”她喊道。
他却不应，杀红了眼，她紧抱着他，鲜血流了她一衣裳，她恍然发觉，李靖始终用剑气牢牢的护住她，自己早已是勉励支持。
她就怒了，未及开口，忽然马腿被人砍了一刀，战马倾仰，他抱着她翻身下来，背后又不知道被什么兵器砍了几下，护住她滚了几圈，跌坐在地上，红拂就哭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哭，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傻了那些前来攻击的士兵，李靖只以为是她怕死，抬眼看了一下重重的包围，知道今日在劫难逃，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忽然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抹了抹她的眼泪，有几分自责，“我没有护好你……”
她摇摇头，抢过他的剑，向敌方砍去，她习武却从未杀过人，此时此刻，胸口徘徊中一股血气，烧的她浑身欲裂开。
李靖吓了一跳，挣扎站起来到她跟前，手一探，轻松抢过剑，叹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奋战到底，同生共死。”
清晨的天总是亮的特别快，高台上的罗艺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卒子很熟悉，武功路数更熟悉，红拂抬头，风掀开她凌乱的发，晨光下，他终于看得清了，一下子跳开，常年稳重的形象一下子消失无踪，急忙下令停手退兵。
战场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察觉到机不可失，抱起红拂，一路向前奔去！
“侯爷，他们跑了！”
“不许追、不许追……”罗艺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舒一口气，怎么、怎么会是她！
几个将领不解，上前询问，他不语，摆摆手，目光更疑惑了一些。
她，她可是无比惜命的慕家大小姐……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慕家富可敌国，燕商不分阵营，他暗暗纳罕，摇摇头，不过很快放正了心态，这世上没有人跟钱过不去，他可不想断了这条财路……
鸣金收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