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第三天清晨出发，居然凑齐七个人，刚好一辆面包车。就是那种国产的“金杯”，比较皮实。车顶加了行李筐，以便解放车内的空间，这个措施挺实用的。
这个临时旅行团，除了欧文、刘苏和大勇，还有一个小家庭，从广东韶关一带过来。韶关这个地方欧文并不熟悉。据说当地有个丹霞山非常漂亮，是国家级的地质公园。
三口之家的爸爸是电气工程师，带着一个六岁男孩。他和爸妈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大家称呼他“小博士。”
还有一个单身女孩，人很文静，容貌清秀，有点像香港明星梁咏琪。梁咏琪在欧文的印象中总是短发，她有一首歌叫《胆小鬼》。大学的时候，是自己的电脑屏保。伴随着咿咿呀呀的歌声，梁咏琪的写真照片不断交替出现，对，就是那样子。
人齐了，大家兴致很高，车里空间局促，挤在一起，聊各自的旅途故事。
盐土看到漂亮的风景随时可以停车下来拍照，累了也可在路边休息一下，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这就是组团包车的好处，自由。欧文给大家拍照，团员们分工互补，感觉是个不错的团。
“小博士”幼儿园刚毕业，准备上小学，趁着这个空档出来见见世面。
现在的孩子真幸福，六岁就和父母畅游名山大川。
回忆一下自己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呢？
欧文那一代人是散养的。童年就是和大人们斗智斗勇，和大自然博弈的过程。
下河捞鱼，上树抓鸟，夜里打着手电筒偷向日葵。把隔壁老王家的车链拆下来做火药枪，第二天隔壁老王和他儿子一起来找欧文爸爸，因为这个主意是他儿子出的，小王是主谋，欧文和其他小伙伴是从犯。虽然结果没那么严重！陪一条车链给老王照旧骑车上班，于欧文自己，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几天之后类似的故事依旧会上演。
欧文念书比较晚，八岁才读一年级，幼儿园只上过一天，那天发生了三件事情。
一是和同学打了一架，什么原因记不起来了。二是砸坏教室一块玻璃。当时的情形是同学和老师来劝架，欧文认为他们拉偏架，非常生气，被劝离教室后，用一块石头丢向教室里那个和他打架的同学。瞄准失误，误伤了教室玻璃，被老师中途劝送回家。三是家中无人，自己贪玩，把邻居晒在屋顶的咸菜打翻。结果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仅一天就结束了自己的幼儿园生涯。
欧文的童年长得很结实，几乎不用去医院，具备很强的抗打击能力，因为挨揍的几率也比较大。
“博士，讲讲你的旅行故事。”大家逗那个六岁的小男孩。戴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有点像“哈利波特”小时候的样子。
“博士，你的眼镜是用来装酷的吗？”大家和小男孩开玩笑。
“才不是呢。”他爸妈都不戴眼镜。
“都是看IPAD惹得祸，没有节制，有时候也没办法，老师留的作业很多要用IPAD完成。”孩子爸爸有点无耐。
国道没有高速公路那么平整，面包车的避震不好，车子上下会颠簸。后排几个人就跳离座位，有几次头顶快撞到车顶，跌落下来挤做一团。不知道是谁的胳膊压在谁的胸口上了，有时会发出一声尖声。
前排好一些，让给一家三口，年轻人挤在后排。欧文和大勇把刘苏夹在当中，有时候故意倒在一起，刘苏就是那个发出尖叫的人。
“谁谁的胳膊快拿开，唉呀妈呀！咪咪都给你们挤爆了！”
刘苏龇牙咧嘴地揉着她的胸。
欧文想起一个镜头。周星驰有部电影《鹿鼎记》，片中周星驰扮演韦小宝，保护建宁公主出行。路上遭到歹人袭击，结果一众人等，也不分敌我挤在建宁公主的香车上。小小的车里几十个人紧密挤在一起，不知道谁的脚丫子恰好就插在韦小宝的鼻孔里，想起那个镜头欧文就笑起来，和现在很像。
遇到路段平整，大家就安静下来。当地司机喜欢播放一些流行的口水歌来打发长途开车的沉闷。有一首刀郎的《手心里的温柔》反复播过几次。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其实不听这类歌，但是在这种颠簸的旅途中，和不同的旅友聚在一起，忽然就挺感动。大家安静听着，那首歌不是刀郎原唱，是他的徒弟云朵的翻唱。云朵穿透云端的高音，撕裂金属般的声线穿透欧文有些受伤的心，不知道刘苏怎么想。
每个人的生活背景不同感受可能也不同。别人觉得那歌声很好演绎了一段美好恋情，对于欧文则是埋葬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你在我身边相对无言
默默的许愿对爱的依恋
……..
你在我身边把我的手牵
牵着我手心不变的誓言
……..
爱到什么时候要爱到天长地久
两个相爱的人一直到迟暮时候
我牵着你的手我牵着你到白头
牵到地老天荒看手心里的温柔
……..”
欧文和大勇每人牵着刘苏的一只手，安静的听歌，不说话。窗外行道树的影子跌落在玻璃上，又跑开了。有时候一座小山包的影子紧跟着迅速吞没面包车小小的车身。
刘苏的手白皙修长，欧文握着那支柔软的手慢慢欣赏。虽然留了长长的指甲，每个指甲都很干净。就像把玩一件圆润的玉器，拿起来舍不得放手。同行的那个单身女孩有点好奇，略带迟疑的问：
“你们，什么关系？”她的手指停留在下唇边缘，精致的唇微微张开。
欧文看看刘苏。
“哦！妹妹。”欧文的眼里有一点戏谑的诡异，眉毛一挑，嘴巴却挂着微笑。
讲完这句话很认真地看着那个单身女孩。
她又看看大勇，“那，你们呢？”
大勇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欧文，看看刘苏，
“哦！姐姐。”讲完也认真地看着那个单身女孩。
“哦！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啊！”那个叫思琪的女孩恍然大悟。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得到一个非常合理满意的答案。
“哦！原来我们是一家人啊！”欧文和大勇也恍然大悟。
然后大家都笑成一团，扭打在一起，是刘苏在扭打欧文和大勇。
车行至张家界的时候已近正午。
天门山有一个非常奇特的洞口。满月的晚上，月亮和山洞映衬在一起是一副美丽的画。当年有位飞行员驾驶飞机穿过那个门洞，当时的情景一定很壮观。
后来有位飞行翼的世界高手来张家界挑战。不幸失手将自己的事业和青春都留在了这青山绿水间。常人觉得是一种遗憾，对于选手也不失为一种浪漫的归宿吧！
金鞭溪在袁家界的山谷底。阳光从山顶的狭缝中照下来，像一把利斧将这座巨大的山体切开。据说当年沉香劈山救母，将山劈开一半。有个神仙提醒他，“孩子，你劈错了，你该劈华山，你母亲在华山下”，于是就有了这个巨大的裂缝。山没有完全劈开，正如切一个西瓜，刀刃刚刚接触到瓜皮，瓜就裂开了，我们从那条熟透了的瓜缝中窥看西瓜的秘密。
爬山就是一种修行，这种过程大部分很枯燥。
生活不也如此，不会每天都有惊喜。大部分日子如一杯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有茶喝的日子就应该心存感激。想起大学的时候，和几个同学爬山，还是爬的那座有名的西岳华山。
那是欧文人生中爬的第一座超过千米的高山，一座真正的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