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楚府,楚梦珂依旧将自己锁在房间内不愿出来,楚黎等得无趣在晓儿怀里睡着,晓儿不敢离开,怕楚梦珂出来找不到人,只能叫人拿来一件皮裘给楚黎盖上,同另外几个丫鬟一起伺候在廊下,大气不敢出。
阿诺接过楚黎放到自己屋里,暖和和的房间内炭火烧得正旺,见楚黎睡得香,阿诺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粉嫩嫩的小脸颊就像熟透的水蜜桃,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将楚黎将被子掖好,听得外便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已是到了年夜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皆传出喜庆的声音。
换做往年,楚家合家上下早围在一起边吃年夜饭边开心畅聊着,可是今年的年过得好生冷清,就连喜庆的大红灯笼都散发着耀眼的清冷,夜风徐徐,带着冰冷的寒,楚夫人身边的丫鬟急急进门,却见院子里一片寂静,晓儿上前询问来由,来人说楚夫人准备好年夜饭唤大家过去共进团圆饭,晓儿她们看看紧闭一下午的房门,没人敢上前传话,踌躇间,看见阿诺站在门口,一个个求救似的看向阿诺,阿诺走向楚梦珂的房间,轻轻叩响。
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阿诺再次轻轻叩响门板,房间内依旧寂静的吓人,若不是眼见着楚梦珂进去,她们一定会以为房间内并无一人。
阿诺转头吩咐晓儿她们道:“你们都先过去伺候吧,这里有我呢,我们随后就来。”
其余众人领命离去,只经过一盏茶的热闹以后,院子里再次陷入无边的寂静,这一次,阿诺再没有扣动门板,而是踱步来到窗户下坐在廊上,斜斜依靠在廊柱上抬头仰望漆黑如幕的夜空,因为寂静,能清晰的听到隔壁院子传来孩子玩烟火嬉笑打闹的声音,好不热闹与快活。
“梦珂,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一时间你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也难怪,我虽然不是你们家的孩子,可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处处受你家人庇护,一时间我也没办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曾几何时,我们都曾羡慕过这样的爱情,多希望将来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因为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值得我们付出一切,牺牲一切。
可是梦珂,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必须三从四德,在人们眼里,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法则,没有人可以打破,若被打破,那将是不容于世的,楚伯伯也只是遵循这个法则而已。”
阿诺不善于说这样深情款款的话,今日为了楚梦珂,她几乎用尽自己毕生深情,她亦是不善于煽情的,今日,她是真的心怀感伤,有感而发。
阿诺静默了,她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往日楚梦珂气恼都不是什么大事,过一会儿也就好了,从没像今天这样将自己关起来过,更没有像今天这样气得这么严重。
想了很久,阿诺才又继续悠悠说道:“梦珂,今日我去山上祭拜母亲去了,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白日里去看她,母亲应该是怪我的我吧,身为长姐,没能保护妹妹,让她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还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
阿诺觉得心里好难受,好压抑,是不是应该哭一场,像楚梦珂那样痛痛快快的放声大哭一场,那样心里会不会好受许多?可是她就是“心肠硬”的人,无论遇到怎样的事,她都不会让自己流下泪来,因为她觉得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的表现。
房间内终于传出动静,不多时窗户被人从里打开,楚梦珂哭丧着一张脸站在窗户下,廊下的大红灯笼照在她的脸上,不知是哭红的双眼还是被灯映照的满面通红。
阿诺转头看向楚梦珂,勉强挤出一丝涩涩的笑容:“对不起啊梦珂,你知道的,我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了。”
“没有~”楚梦珂摇着头再次红了眼,她努力不再让自己哭出来,强压住吼间的哽咽,拼命忍住决堤的泪水,“对不起,阿诺,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任性的,不该将你冷落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中。
你说得对,这个朝代的造物就是这样,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我不应该这样的抱怨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我的父亲,我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的为人处世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我只是……我只是……”说着,楚梦珂再次忍不住哭出声来,一阵哭泣过后她抬头仰望夜空努力将泪水憋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旁人不懂你,我岂会不懂你。”说着阿诺抽出怀中的丝帕给楚梦珂递过去,“我知道你是心疼夫人,替她报不平。”
“阿诺,你知道吗?我多么多么的爱他们,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谁值得我这么去爱的人,可是,现在......我依然爱他们,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我懂,我都懂,好了,别难过了,瞧瞧你这一难过家里的气氛立马都变了,黎儿一直守在廊下,晓儿抱着他都睡着了,梦珂,你瞧,你还有一个这么爱你,关心你的弟弟,有他,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听到这些,楚梦珂既心疼又幸福的笑了起来,自己果然没有白疼他一场,“我去洗洗,待会儿我们就过去,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的吃顿年夜饭。”因为心中有爱,楚梦珂很快便想开一切,快速去洗漱一番后换上一身干净衣裳,阿诺抱着楚黎三人一同往前厅走去。
夜风吹来,迷迷糊糊中的楚黎瞌睡彻底被吹走,见到楚梦珂心情有所好转,开心的让她待会吃过饭陪他一起放烟火,楚梦珂答应后楚黎开心的跳了起来。
前厅偌大的餐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美食,热腾腾的冒着诱人的热气,所有人都已经坐好,就等楚梦珂三人到来。
楚梦珂最先上前向楚老夫人请安赔罪,不该叫长辈等着他们用餐,楚老夫人眼见她用脂粉掩盖却依旧能看清红肿的双眼心下又是一阵酸疼,哪里还忍心斥责她的不懂规矩,吩咐他们坐下。
楚梦珂移步坐在楚夫人的身旁,楚黎紧跟着楚梦珂坐,阿诺坐在楚黎的旁边,楚夫人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这是以前的她从未有过的笑容,甚至就连面上的表情都未曾有过虚假,可今天,一切终究都变了,人又怎会一成不变。
与此同时,他们这也才注意到,餐桌上较往常多了一个人,一个......额~一张稚嫩的脸,年龄看起来应该比她们二人大不了几岁,青涩的面上带着对于陌生环境陌生人的诚惶诚恐,始终低着脑袋眼睛只看着眼前的一方桌面。
楚梦珂与阿诺不约而同的震惊得睁大双眼,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黏腻的东西滚滚流淌,二人惊讶的对视一眼,楚梦珂不可置信的看向楚牧风,那种急切询问的眼神令楚牧风如同身上爬满虱子一样,又痒又不自在。
“父亲,你......怎么可以......”楚梦珂被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真的是太令人意外了,如果她是那种风尘中妖娆妩媚的女人她自不会震惊,更不会如现在这般不知所措,更或者说令人作呕。
她才多大啊,同他的女儿差不多大小,他怎么可以?他又是如何能下得去手?
看不过去的不止楚梦珂一人,在场的,凡是见过新姨娘的对楚牧风都有种说不出的恶心的感觉,曾经多么令人敬佩的一个人啊,竟能干出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只有那些没了心肝,坏了良心的“禽兽”才能这样不知羞耻。
“借着这顿年夜饭大家都在,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绵绵,绵姨娘。”面对女儿灼灼的目光,楚牧风从未有过的胆怯,他熟知自己这次的过错有多么荒唐,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将会给楚梦珂带来多大的打击,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能为力,如果选择弃绵绵于不顾,那他就真的禽兽不如。
在场的人一片寂静,谁都不知道该怎样皆他的话,或者说没人想接他的话。
“绵绵姐姐,为什么你的肚子这么大啊?”到底是楚黎小,心智不全,对于这个新姨娘他从不知道姨娘是什么,更不知道同他姐姐一般大的姑娘为什么会大着个肚子,也许只是因为所有的姐姐都非常疼他,所以对于这个新来的“姐姐”他也并无拒绝。
他的童言无忌惹得绵绵羞红了脸,低着头愈发不敢看人,楚牧风清咳几声以饰此时的窘态,看着窘态不一的众人,楚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好像也没有谁要纠正他,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阿诺作为局外人更不好开口,这个家无论发生怎样的大事她都没有权利开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家里每一个人的人身安全。
楚老夫人恨恨的瞪了楚牧风一眼,现在她终于知道白日里他说的那句“等见了她您就什么都清楚了”,荒唐,真的是太荒唐了,简直是天大的荒唐。
儿子终归还是她的儿子,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心中却是实打实的心疼,她不出来打圆场,难不成一直让她的儿子在风口浪尖上带着么。